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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路梆子《净土》:解构戏曲与人类生命的双重意义

2020-01-04 发表|来源:山西戏剧网|作者:龚晋文

“我的中国梦”——文化进万家·2020年“两节”山西省优秀剧目展演正在省城太原热演。元月3日晚上,星光剧场的舞台上,梆韵铿锵,琴音飘绕,开打激烈,一出北路梆子现代戏《净土》引起了现场观众强烈共鸣,座池内时不时会爆发出阵阵掌声。

该剧由大同市北路梆子剧种传习中心创排。反映了人民警察视生死于不顾,在禁毒、戒毒、防毒、缉毒过程中,与国内毒贩、国外“毒枭”进行殊死斗争的英雄情怀。其中,既有孤寡母亲的酸心与无奈,也有吸毒儿子的悔过与觉醒,还有失散亲人的意外变节,更有刑警探长深入“毒窝”、擒拿毒犯的兼人之勇,激烈的故事矛盾冲突与不同人物之间的舞台“灵魂”碰撞,让你会深刻感受到“珍惜生命、远离毒品”不是一句空话,全民禁毒、打造绿色社会生态的任务光荣而艰巨。

看完戏,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戏曲生命的意义与人类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我以为《净土》对此做出了很好的回答。

戏曲的生命是什么?各种学术研究会从不同角度做出解答。有节奏说,有音乐说,有不同方言说,还有文学剧本说、故事情节说、综合艺术说,等等。其实,以人为核心,才是戏曲的生命意义。当传统戏曲作为中华优秀文化之魂,由国家出台多种扶持政策推动,着力恢复昔日繁华的时候,新编现代戏便自然而然地闯入人们的视线,自觉不自觉地承担起了解构戏曲生命意义的重任,直接帮助人们找到当代生活中不易找到的很多答案与灵感,进而思考人类生命的意义,做出自己在社会发展中人生走向的正确选择。

由此,在观看《净土》的过程中,得到了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 戏曲不是简单的娱乐。自戏曲诞生以来,就一直具有教化育人的作用。北路梆子《净土》告诉我们,它的主题思想高于舞台形式,是北路梆子冲着唤醒人类生命意识的一次大胆尝试和全新创作。这许多年来,每一个人似乎都听到过吸毒者的悲惨人生,甚至亲眼看到过生活周围偶有的那些个吸毒者生不如死的憔悴面孔,他们被毒品反复摧残和持续引诱的后果,往往带来了整个家庭的生活沦陷,多数吸毒者自己,都无奈地缩短了本来可以延年益寿的生命,留下了无数的人生遗憾。尽管人人都知道戏曲有娱乐的成分,但观看北路梆子《净土》,是不能完全按照纯娱乐心理去对待的。

该剧的故事内容是:孤寡母亲陈凡女带着自己的儿子梁安生和自己兄弟出国前留在她身边的侄儿陈川。儿子高考落榜当了煤矿矿工,侄儿努力成才做了公安干警。当矿工的儿子被坏人引诱,染上了毒瘾。做干警的侄儿一路成长,成了缉毒探长。吸毒儿子悔过戒毒,孤寡母亲与探长哥哥都很欢喜。而国内毒贩与国外“毒枭”为了达到罪恶目的,相互勾结,把魔掌再次伸向了已经完成戒毒改造的梁安生。梁安生为了不连累探长哥哥,没有答应贩毒集团要他勾引哥哥陈川参与贩毒活动的要求,写下遗书,自焚而死。当探长陈川只身便衣深入“毒窝”的时候,遇到的国外“毒枭”,竟然是跟着父亲出国,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陈澜。“毒枭”陈澜,面对便衣弟弟,人性扭曲,并以前来寻找儿子的姑姑陈凡女作为人质,强迫陈川入伙,为他们犯罪打开国内贩毒通道。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探长弟弟意志坚定,我人民警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样的故事,显然最具现实教育意义,也最能引发人们对人类生命意义的思考。梁安生临死前痛苦地唱道:“遭诱陷如进鬼门关口,晕眩中又沦为魔窟死囚。恨毒贩千方百计将我引诱,原来是胁迫川哥上贼舟。最可恨亲笔写下阎王咒,都怪我残害了自身,连累了亲人,泼水难收。到如今山穷水尽无路走,纵然是剖腹剜心也难解忧。罢、罢、罢,梁安生宁做鬼不做禽兽,以生命偿孽债万事皆休。”

由此可见,走正路,拒引诱,能活着,最为重要。

第二,戏曲不是代金的商品。北路梆子《净土》是国家艺术基金2019年度大型舞台剧和作品创作资助项目之一。如果单从“票房”情况去核算,收回成本还需要一定时间。但是,据媒体介绍,该剧自2019年5月12日在当地首演以来,已经巡演30余场,先后深入中学、社区、乡村、厂矿和强制隔离戒毒所等处演出,均收到了预期效果。尤其是为当地禁毒委、公安局组织的专场演出,还有为全省公安机关刑事技术重点工作推进会(大同)的专场演出,在省、市公安、司法与监狱管理系统引起了很大反响。尽管戏曲有商品属性,但《净土》的社会效益,已经远远超出了其本身的舞台艺术价值。

一部现代戏的创作,会投入很多方面的精力。剧本创意、导演构思、音乐设计、器物制造、灯光编排、服装购置,都需要一定的资金投入,戏曲的商品属性显而易见。但这种商品属性,恰恰需要建立在它对戏曲生命意义与人类生命意义的解构上,不能再让戏曲束缚在代金商品的筹码上。纯票房价值观,不适宜当代社会正在完成的中华文化复兴与“我的中国梦”。对戏曲创作投入一定的资金配给,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教化育人,而不是为了单纯的“把玩”戏曲。应该说,单纯“把玩”戏曲的历史已经过去,戏曲需要在新时代历史条件下呼唤自己的生命意识,担当起更多的塑造人类灵魂的历史任务。

第三,戏曲是中华优秀文化的载体。北路梆子《净土》,是按照戏曲程式化组织的舞台调度,在展示剧种特色上,没有丝毫疑问。剧中有许多戏曲开打,还有许多戏曲唱段,更多的是通过戏曲手段,对故事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度挖掘,包括情感体验与心理把握。“唱念做打”贯穿全剧,音乐创腔十分受听,加上李刚、庞樱花、杨刚、张晶晶、刘文海、李峰、陈建东、赵海燕、韩振华、闫玲、赵强、王丽等男女演员的倾情演出,在妆容与身段等方面,竭尽生活艺术体现,给人有许多美的享受。尽管舞台上会有两次“魔幻”出现,还有揪心撕肺的伤感场面,但毕竟是戏曲艺术,本色表演+戏曲呈现,构成了全剧的基本剧种风格与艺术特点。

戏曲的音乐生命在全剧中表现的特别突出。有时候会声如洪钟、大气磅礴,有时候会鼓板点点,扣人心弦。尤其是梆胡作为北路梆子的主奏乐器,每一段独唱,每一段轮唱,都能让你感受到它的存在与作用。当需要梆胡独奏时,那种摇动人们心旌的美妙弦乐,会让你对它留下深刻印象。

剧中的儿子认错、母亲教子的演出片段,明显是传统戏曲的文化遗产。用唱词回忆或介绍剧中人物身世及其发展变化过程与内心活动,也是传统表现手法的当代传承与新的演绎。

剧中还创造性地完成了两个剧中人物“骑摩托车”的戏曲程式转化,在白炽灯追光与模拟音乐配合下,演员通过跑“曲线”圆场,形象地表达了弟弟梁安生逃遁与哥哥陈川追赶的故事情节。

几位一起观看演出的同仁和戏友,都一致认为,扮演主要角色的演员都是“金嗓子”。

第四,戏曲是一个城市的气质与品格。大同市北路梆子剧种传习中心是一个年轻的老艺术团体,是2011年随着大同北路梆子被命名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在原大同市北路梆子剧团基础上而诞生的专业传承与演出机构。近些年,在北路梆子表演艺术家、“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张彩平的带领下,先后创排了移植剧目《廉吏于成龙》、原创剧目《平城赋》等,都在城市经济转型与文旅融合中,发挥了戏曲剧种的积极作用。其中,京剧艺术家尚长荣两次莅临大同指导工作,《平城赋》代表山西省参加了全国基层院团戏曲汇演,通过描绘北魏拓跋氏家族的风云际会,展示了古都大同的厚重历史文化。如今看到的北路梆子《净土》,自然又是一次城市气质与品格的最好展示。

一个城市是一个城市的表情与声音。北路梆子作为晋北地区,特别是大同地区的主要地方剧种,至今依然拥有广泛的观众群。人们对北路梆子以及其它地方剧种的依赖心理,远远超出了对其它文艺形式的热爱程度。尤其是在晋北广袤乡村,备受人们的欢迎和青睐。中国乡村的文艺舞台,历千年不变,依然是戏曲的舞台。逢年过节、庆祝丰收、商店开业、结婚祝寿,以及各种纪念活动,唯有唱上几台大戏,方肯罢休。戏曲是中国的文艺之根,也是中国的文艺之脉,这是自上而下的文化共识,也是自上而下的文化自信。现在看到的《净土》,不仅抓人,而且抓心,尤其是它的现实教育意义和它的方向感与方位感,十分贴近人们的生活,加之,舞美不复杂,道具较简单,加上装台相对容易,无疑会给北路梆子的忠实观众群,带来新的舞台观照与艺术享受。

总之,什么样的时代,就应该有什么样的戏曲。北路梆子《净土》全新解构了戏曲生命与人类生命的双重意义,值得祝贺。相信在今后的演出中,大同市北路梆子剧种传习中心,一定会继续沿着正确的戏曲创作道路,做出戏曲人的更多新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