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前夕，忻州上演了一台别开生面的好戏，它就是由梅琳北路梆子剧团倾力打造的新编现代戏《段家湾》。

这出戏一上演就受到社会广泛关注，首先是因为这个戏是以代县峪口乡段家湾村刘桂珍为原型创作的一部戏，给人满满的熟悉和亲切感；其次是观看整出戏，感受到的浓浓的真情实感，打破了传统戏曲与当代观众之间的隔膜；还有戏里几大段感情充沛悦耳动听的唱段还让听惯老戏耳膜起茧的观众有了新鲜感；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戏还拓宽了北路梆子现代题材创作的思路。

北路梆子现代戏《段家湾》作为一部主旋律作品，但对人物原型刘桂珍的事迹没有人为拔高，剧作的真实感得以增强。而且最打动人的是：戏里处处闪耀出的善良光芒和激荡着温暖人心的力量，牵动着观众的眼睛，撞击着观众的心灵。戏里没有着力塑造柳玉珍做出多大的成绩，而是通过经济的笔墨和生动的戏剧情节，将笔触深入到众多人物善良的内心世界，集中展示当代晋北人的生命状态和情感世界。而且因为展示的是以柳玉珍为代表的一群善良的人，整个戏非常真实、亲切和接地气，也洋溢着浓郁的人文情怀，表现出段家沟人在沟沟坎坎的生活中流露出的相扶相帮和善良友爱的可贵品质，呈现出真、善、美的理想追求。

戏里没一个坏人，这样的戏是很难写的。很多戏因为剧情需要设置一个对立面，帮助完成主要人物的性格塑造。而《段家湾》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可爱善良的。柳玉珍虽然与父亲构成了显性的矛盾冲突，但这种冲突本质是不同时代不同观念的冲突，而且呈现给观众的更多是人物隐性的内心激荡，体现出的是人性的善，而且与人物原型也是吻合的。刘桂珍在生活中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安静如水的女人，但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给予了段家湾村民多年来最富足的安全和信赖，同样村民回报她的也是贴近人心的温暖。

戏中的“善”是有生命的，不仅是一颗种子，更会生根发芽，满树开花。晋北包括段家湾在内的很多乡村民风淳朴，村民善良，还保留着中华传统文化里的“人心向善”。可以说，善念体现于时时处处，如同如涓涓小溪般肆意流淌，虽然时光被岁月的尘埃覆盖，但这种人性之美会时不时散发出奕奕光彩。如当年老支书打日本鬼子胳膊受伤，段家湾村民会冒死相救；后来老支书会怀着感恩之心，一心为村民着想，会有想尽办法让女儿留下代教和服务村民的执拗坚持；更有了柳玉珍一肩挑四担四十年的用心坚守；以后会不会有走出去的新一代被老一辈精神所感染鼓舞做出新时期的回归选择，也未尝不可。

戏里的“善”不仅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帮互助，体现在人人乐善向善施善，还体现在人人心存感恩报恩之心。当山枣婶和众乡亲闻听柳玉珍生病，纷纷来探访，展示出的是村民的感恩之心，感谢她素日默默无闻的付出。而此时柳玉珍内心也是汹涌澎湃，感慨颇多，一大段唱段抒发了内心的感恩之情，感恩乡情如天、感恩父爱如山，还感恩党恩如亲。“善”还体现于对所生活乡村的热爱和感恩，流露出柳玉珍对赖以生存家园的善待之心。当雷雨即将来袭时，栓根带着甜妹满山寻找柳玉珍，甜美想摘花的一个无意识的小举动立即被栓根制止，看似一句“你妈把花花草草看得比珍珠玛瑙还娇贵”的闲笔，却颇有深意。感恩众乡亲时，还不忘感恩段家湾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以上诸多“善”浓墨重彩般描绘出柳玉珍金子般的初心。观众随着柳玉珍悲伤而悲伤，随着她感动而感动，随着她成长而成长，由此进入一个至情至善的情感世界。因此可以这样说，这个戏是成功的，通过艺术化手段呈现出人心向善的浓厚氛围，引导观众实现心灵净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戏的使命完成得很好。

《段家湾》的创作团队还努力遵循传统戏曲“抒情”的叙事特性，用身段动作和舞蹈元素营造出写意的场面，让舞台呈现更生动形象。这也是很多现代戏努力的方向。戏里“背舞”和“劳动舞蹈”不是单纯被动依附于剧本，而是在展现形体韵律美的同时，揭示人物的内心情感和精神气质。如第一场栓根背柳玉珍的舞蹈就是两人内心情感的外化表现。当共同回忆儿时生活时是有韵律的双人“背”舞，等柳玉珍想起志远时，此时两人舞蹈的节奏虽是相同的，但身体是分开的。优美、流畅的舞蹈带给观众美的愉悦的同时，也揭示了人物细微的内心活动。第三场开场则是一段节奏明快的生活化舞蹈，表现的是在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中的劳动情景，传达出四季轮回中段家湾村人齐心协力为改变乡村面貌付出的艰辛。   

第四场是一场以“做”为主的戏，展现柳玉珍寻常出诊时的场景，是展示她内心世界的一场重头戏，也是编剧留给导演足够创作空间的戏，更是考验演员以“歌舞”演故事，考察唱做功力的戏。通过赏心悦目的表演，展现柳玉珍层层递进的情绪和心理，直至达到高潮。山里行走遇着电闪雷鸣是常有的事，此时匆匆赶路的柳玉珍身疲力乏，一个不小心滑落山涧，此时的她惊恐万分，唱出了“我害怕，我好害怕，死到临头我也怕”的内心独白，与前面所唱的“柳玉珍很小，柳玉珍很大……乡亲们夸我实‘十项全能’‘一把抓’”的唱段所表达的自豪心情形成明显对比。原来一个众人眼里的女强人，在生活中也是这般弱小。也才会有后来栓根把柳玉珍救上来，柳玉珍偎依在栓根怀里脱口而出的“你咋才来”，能瞬间勾出在场观众的眼泪，打动观众的心。

戏里还其它几段感人至深的唱段，听来非常优美舒畅自然。不仅得益于唱词通俗易懂，旋律舒缓优美，更要依赖于演员将旋律和表演融为一体，倾注人物浓烈的情感。细品这些优美的唱段，感觉既可服务于人物刻画和人物情感抒发，还可揭示人物细微的心理波澜，或者单独摘出欣赏北路梆子特有的“咳咳腔”的韵味，也非常有利于今后戏的传播。还有主题曲《隔山隔水不隔音》的反复吟唱，舞台凝练的舞美，包括一棵大槐树、一间窑洞和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勾勒出晋北浓郁的地域色彩，都是非常抒情写意的。正因编、导、演、音、美的通力合作，为我们营造了动人的戏剧情节、鲜活的人物形象、简洁明快的戏剧节奏、动情动人的演唱和美轮美奂的视听享受，首演就好评不断。

戏里落幕之时，柳玉珍虽然获得许多殊荣，但是她依然背着药箱奔波在段家湾的崎岖山路，一如往日朴素、一如往日低调。这一幕突然打动了我，也许这才是一个基层共产党员的本分，也是一个普通人的寻常日子，只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一份坚持和坚守。再一次印证生活中的平凡最伟大。

一部戏首演的成功是说这部戏起点高、基础好，是有前途的。如果细细分析，还是有一些不足的。村民扭秧歌庆祝柳玉珍获得殊荣的场景太习以为常；群众演员的戏还可再精简，利于今后更多演出；场次衔接或事件勾连间黑场多；第四场妈妈能不能听到女儿喊她的声音的问题有待商榷，应该是柳玉珍隐隐约约能听到，这也与群众喊柳玉珍相吻合，也让前半场栓根寻柳玉珍和后半场走山路产生化学反应；后面的戏还可再适当调整，等等。

最后要说的是这个戏上演适逢其时。建国以来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人付出了艰辛和努力，其中就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基层组织的党员干部，《段家湾》就是为我们呈现了农村巨变背后的故事，也艺术再现了一个平凡却又崇高的党员的坚持和坚守。而《段家湾》的演出团体——梅琳北路梆子剧团又何尝不是地方戏曲百花园中不忘初心、最终灿烂盛开的绚丽山花呢。

（作者供职于忻州文化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