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创意+后天学养”,呼唤校园戏剧早日“成年”
2021-11-26 发表|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怡梦戏剧教育者、研究者、从业者探讨校园戏剧的可持续发展——
“先天创意+后天学养”,呼唤校园戏剧早日“成年”
“第一幕在此地,第二幕在彼地,第三幕又在此地;第一幕是现在,第二幕是过去,第三幕又是现在……把这种以场幕切分时间、空间的戏剧结构称为‘间离’,完全是对布莱希特‘间离’手法的误读。”多年来参与各类校园戏剧节、大学生戏剧节剧目的遴选、观摩、点评,导演、戏剧教育家林荫宇在主创者的书面阐述、观演交流中发现不少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错用”“滥用”。
11月17日至12月2日,第七届中国校园戏剧节、粤港澳大湾区青年戏剧邀请展在广东深圳举办,此前,在中国剧协、北京市文联主办的新世纪校园戏剧国际论坛上,戏剧教育者、研究者,从校园戏剧走向专业戏剧的戏剧工作者曾共同探讨,校园戏剧如何进一步参与戏剧文化建构,如何为戏剧爱好者深度感知、体验戏剧艺术敞开大门。
舞台之上不可儿戏
历届校园戏剧节的参演剧目主创多为来自综合院校各个专业的戏剧爱好者,研究者看到,他们对戏剧充满热情、想象力活跃,善于接纳新鲜事物、勇于探索创新,作品往往能突破专业藩篱,为戏剧舞台注入活力与新意,但是由于缺乏戏剧专业知识和基础训练,在吸收和运用中难免囫囵吞枣、食而不化。
林荫宇介绍,“间离”是布莱希特为避免观众无批判地沉迷于剧情而引入的舞台结构,常用的手法有在情节中插入歌队吟唱、呈现同一情节的不同可能等,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时空的跳跃。经常错用、滥用的概念还有“荒诞”“复调”“对白独白化”等等。林荫宇表示,在戏剧固有的“假定性”规则之下,舞台可谓无拘无束,时间可以跨越,空间可以并置,一个演员可以“分裂”成几个人物,一个人物也可以由多个演员同时表现,但是,这种无拘无束的基础,是对戏剧规则的透彻把握、对创作规律的严谨遵从,舞台之上不可儿戏,非专业的创作者只有秉持专业态度,才能体悟什么是真正的戏剧。
“目前戏剧存在的问题很多是剧本问题,很多戏的剧本没有真正完成,就匆忙立在台上了。”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胡薇注意到,专业领域的现状影响了非专业的校园戏剧创作,这一短板在校园戏剧中显得更为突出。胡薇说,因为校园戏剧大多是非专业创作,他们在导演、舞台技术等方面的完成度可能不高,剧本的独创性就显得更为重要。研究者看到,新世纪之初乃至2010年前后,大学生戏剧在文本上还是可圈可点的,新鲜、有意思、有思考。然而,近年来,同样也是受到专业领域追求大制作的影响,大学生戏剧往往更注重舞台表现形式上的包装,一些面向大学生的戏剧节设立的编剧奖,如今只好宁缺毋滥—— “参演剧作都没有达到标准,奖项只能空缺了”。
“非专业”还需专业引导
林荫宇回忆,20世纪80年代末,她与当时的列宁格勒戏剧学院导演系教学人员交谈:“当时莫斯科、列宁格勒涌现出上百个大学生实验剧团,那些小剧团就如繁星闪烁于夜空,而年轻人总会长大、结婚生子,经济负担、家庭责任使他们与戏剧渐行渐远,小小的星群先后陨落,而新星又会相继出现,这和中国20世纪90年代以来校园戏剧的状况极为一致。”校园戏剧的成员一届一届毕业,不断离去,又有新成员加入,主创力量更迭,致使一个社团的艺术水准难以保持稳定。
浙江大学教授桂迎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参与浙大黑白剧社的导演、指导工作,持续至今,引领剧社创作了《棋人》《太阳城》等多部优秀剧作。对于林荫宇提出的第一重困境,桂迎分享了剧社在成员遴选标准上的经验:“从初试、复试到三试,过程是严谨而层层递进的,技术层面包括台词、声音、形象、肢体语汇与小品表演,还有舞美、音乐、平面设计等项目,目的是选择最适合这个集体的成员,最适合的标准是,有没有‘一群人做好一件事的默契’。”桂迎说,“黑白剧社至今毕业了36届学生,不管成员如何变动,这个理念从未改变。一旦参与,每个人严肃而庄重的责任意识就将贯穿大学校园生活,戏剧也会成为他们终生难以忘怀的青春仪式。”
林荫宇认为,黑白剧社给予校园戏剧的启示,是能够有专业领域的持续引导和贯穿始终的社团宗旨,引领一届届成员实现良性的“新陈代谢”。
只有“戏剧专业”还不够
对于林荫宇提出的第二重困境,青年导演顾雷提供了“过来人”的亲身感受和探索经验。顾雷学生时代曾在北京理工大学太阳剧社改编、导演毕希纳戏剧《沃伊采克》,参演首届北京大学生戏剧节并获得认可,毕业后,他走上专业道路,创办树新风剧团。在此次粤港澳大湾区青年戏剧邀请展上,树新风剧团以顾雷导演的作品,表现临终关怀、刻画父子关系的话剧《水流下来》参演。顾雷介绍,树新风剧团由原来的校园剧社成员及戏剧爱好者汇聚而成,目前无专职人员,只有少数核心成员转为职业演员。剧团形式、风格皆脱胎于校园戏剧——追求观点表达、自我探索,作品外在形式多样,内在气质稳定。然而,在市场环境中,顾雷也看到,此类剧团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艺术和生存的双重危机:“形式多变、场次有限,创作演出连续性难以保证,不利于品牌塑造和稳定观众群体,受众过少,意味着戏剧表达的无效。在组织运营方面,有些剧团相对松散、责权不明晰、缺乏专业的制作营销,有些虽然框架完整,但策划营销多是空有其形,运转乏力。”
顾雷参考了许多同类剧团在市场转型过程中作出的探索和调整。比如,“话剧九人”脱胎于参加北京大学剧星风采大赛的《九人》话剧剧组,以文艺青年为目标受众,以“轻质青春文人戏”模式踏入市场,并持续完善组织架构,努力实现剧团职业化、公司化。从北京外国语大学走出来的“外剧社”以内容为重点,压缩成本、简化形式,尝试“朗读剧”“极简戏剧”等。“从‘话剧九人’的经验来看,这种调整可能首先是组织架构上的调整。不能没有管理,这一职能可以培养剧团所需的各类人员、考核各岗位的绩效、调整团队的气质。”顾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