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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盛戎》:旧中有新、新中有根,京剧现代戏的新收获

2015-12-24 发表|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佚名

——北京京剧院原创京剧《裘盛戎》研讨会发言摘要

今年是京剧大师、北京京剧院创院艺术家、京剧花脸表演流派“裘派”创始人裘盛戎诞辰100周年,北京京剧院举办了系列纪念活动。作为纪念活动的收官之作,剧院创作演出了原创京剧《裘盛戎》。

《裘盛戎》是以裘盛戎真实生活为基础创作的。该剧展现了上个世纪60年代中后期北京京剧团创排现代京剧《杜鹃山》的一波三折,裘盛戎倾尽热情、孜孜以求在《杜鹃山》中塑造主要角色乌豆,由演A角到演C角最后被换下的“三起三落”,从中揭示裘盛戎在艺术生涯的尽头也就是人生最后时光的心路历程,表现了他挚爱艺术、“为戏而生、为戏而死”的执着追求以及朋友情、夫妻情、师徒情、观众情。

该剧由王新纪编剧,陈霖苍导演,朱绍玉任作曲、唱腔设计。当红裘派花脸名家孟广禄饰演裘盛戎,当代张派名家、北京京剧院一团团长王蓉蓉饰演裘盛戎的夫人李玉英。北京京剧院演员翟墨、宋昊宇、张凯、方旭、裘继戎等也参加演出。

原创京剧《裘盛戎》于11月26日、27日在北京长安大戏院亮相。首轮演出之后,观众、专家反响热烈,纷纷点赞,普遍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为进一步提高艺术水平,朝着将其打磨成精品乃至经典的方向迈进,12月18日,北京京剧院举办了《裘盛戎》研讨会,邀请多位专家学者各抒己见,建言献策。本报特此刊载研讨会发言摘要,以飨读者。

陈霖苍(《裘盛戎》导演):

排这出戏,我们责无旁贷。对裘盛戎——北京京剧院这块金字招牌,我们得经常把它擦得亮亮的。大家这次投入排戏,上至院长,下至每一位演员,那真是带着一种情感。我想,有的专家看了以后,也有一种情感。

创排京剧现代戏确实比较难,像裘先生说的,没了水袖、少了髯口,传统程式都没法用。几位专家老师也都看过我演的《骆驼祥子》,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就裹着大棉袄,手段太单一。《裘盛戎》这个戏,我们还是从寻找、从别忘了我们传统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方面一点一点去做,一桌二椅,回归传统。这个戏,制作不能说是大制作,而是既传统又现代,有的时候还让人看到一种时尚,这种评价我就感觉到很知足了。但是这里边还有很多不足我们自己也发现了,当然专家老师们可能看得更清楚。

裘先生留下的当然是他的裘派艺术,是他传统宝贵的这些经验,但是更宝贵的可能是裘先生对于京剧艺术执着的精神。排这个戏的时候我时时刻刻想,为什么老一辈艺术家是那么执着地追求,把戏当成命,戏比天大,他说“不让唱戏,要我裘盛戎干什么”,我认为就这一点使得我没有办法不很好地去对待《裘盛戎》这出戏,大家一起把它一点点做好。我认为写真人真事比较难,咱自家里的这点事恐怕还得需要各位老师的帮助,提出很好的意见,我们多听听。

朱绍玉(《裘盛戎》作曲、唱腔设计):

这出戏的音乐创作,是用京剧传统手法来做现代戏,用传统戏的曲牌如“山坡羊”“脱布衫”“水龙吟”等进行演奏,将其作为这出京剧现代戏的音乐主体。

用传统手法创作现代戏,说起来简单,实际比新创作一个剧目的音乐要难。一讲现代戏,总是说要开创一些新的音乐元素。这个戏则充分挖掘京剧传统音乐本体,恰当地运用在现代戏中。

这出戏用的是传统乐队,没有加入新的东西。作为一个新创剧目,这种形式如今很少,可谓是一种大胆的尝试。

在唱腔设计上,这出戏里有一些是裘盛戎创作演出的唱段,如《杜鹃山》里“大火熊熊”,如《姚期》里的唱段,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这出戏要刻画裘盛戎这一艺术形象,唱腔设计在裘派基础上进行大胆改革。比如,剧中裘盛戎在回忆他当年辉煌的时候,我新编了唱腔“京拨调”,将京韵大鼓与高拨子融为一体,创新了裘派唱腔、花脸唱腔。“京拨调”是特为这个戏创作的,在京剧史上从未有过。此外,戏里大段的反二黄、昆曲吹腔等,过去花脸很少用。这出戏旦角王蓉蓉以及其他人的声腔,都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发展,比较统一。

整体来说,这出戏的音乐既传统又现代,更贴近京剧本体,也更市民化,满足、贴合人们的审美需求、情趣。在戏曲音乐方面,这出戏是个探索,是新的京剧现代戏音乐。

李法曾(话剧表演艺术家):

我是裘盛戎大师的忠实粉丝,我特别喜欢这个戏。一个戏的成功必须要具备三个条件——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和演员、好的领导,否则这剧目是出不来的。北京京剧院是我非常向往的一个地方,非常活跃,特别有朝气,永远是在往前奔的感觉,我希望北京京剧院继续这样走下去。

那天看了戏我特别感动,掉了好几次眼泪。回家的路上我思考了很多问题,想到了大师在世时的很多情景。写真人真事确实挺难的。我觉得剧本编得很好;导演很巧妙地用很贴切的手法表现;作曲十分精彩,唱腔跟人物结合得特别好;选的演员也合适,特别卖力气,唱得特别好,而且一出来从形象上跟裘盛戎先生也有相近的地方,从艺术形象、塑造人物来看还是不错的。

看戏看什么,不就是看一个故事吗?京剧看什么?唱念做打。为什么过去像袁世海先生、尚长荣先生他们演的现代戏特别好,因为注重表演,他们演老戏也注重表演,每一场都在刻画人物上下功夫。看京剧不是看角儿吗?角儿好在哪儿?好在他唱念做打,刻画人物。这次我看到了这出戏有些地方很精到,很好。

我还有些不满足的地方。如,裘盛戎和家人、和观众、和徒弟的感情这部分戏少了。还有,大师的光辉形象、气势呈现得还不够。孟广禄演得特别好,嗓子也好,调门也高,唱得也特别有激情,但我觉得要有变化。

王蕴明(戏剧评论家):

新时期以来,《骆驼祥子》、《华子良》是京剧现代戏两个突起的高峰。京剧现代戏创作很难,但还得往前走,不是说仅止于搞新戏,艺术上、创新上还得往前走。

《裘盛戎》这出戏表现了裘盛戎以戏为生命的人生境况、人格情操,语言生活化并富有情趣,尤其是鲜活地展现了裘盛戎创作的具有代表性的剧目,很有特色。剧中传统戏与现代戏衔接得好,“戏中戏”抓得好;这个戏的节奏好,是最大的成功。特别是第一场戏,裘盛戎这个人跟他演出的戏,人戏一体,合而为一,形神兼备,让人看了热血沸腾。

这个戏二度创作好。孟广禄嗓子好,也会唱,唱得好;这出戏从演人物来说是他最好的一出戏。另外,王蓉蓉虽然戏不多,但很出彩。

这个戏音乐好,既传统又出新。整个舞台的样式跟传统生活的结合,演员的舞台处理,特别是导演的舞台调度做得比较好。总的来说,这个戏达到了相当高的美学层次,是继《骆驼祥子》和《华子良》之后京剧现代戏又一个新的坐标式、标杆性的剧目。

这个戏除了演传统戏那部分外,“演生活”的部分还过于生活化。生活化和戏曲化的融合,恐怕还是个要研究的课题。再一个,裘盛戎这个人物,他的神、他主要的特点都抓住了,这是很好的,但是不是有点过于提纯了,相对来讲还不够丰满。

安志强(戏剧评论家):

在纪念裘先生诞辰百年的日子里演《裘盛戎》,也就是说用表现他生平的戏来纪念他,这恐怕还是第一次。从这个举动真的看出来北京京剧院的一片赤心,对老先生的那种怀念,确实是挺感人的。从演出的效果来看,我觉得是一段很感人的佳话。

为什么现代戏难演?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艺术审美是需要有距离的,距离产生美,现代戏演的人物、事情离我们太近了,我们很难给它升华;从表演的角度来看,现代人跟古代人不一样了,“丢盔卸甲”,什么都没有了,这又是个难题。

裘盛戎的悲剧在什么地方呢?不是说仅仅不让他演《杜鹃山》里的乌豆,而是因为文化大革命把整个文化都给革了命,把所有的文化都当成垃圾要扔掉,只剩下样板戏,所以马连良、裘盛戎等很多老艺术家是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死去而死去的,他们的悲剧就在于我们文化的毁灭。

人们叫裘盛戎“傻子”,这戏里也说他是傻子,说演戏他聪明,不演戏他就傻。仅仅是这样吗?不是的。他对事情是不是有些看法,比如说对演乌豆这件事,他有没有自己的判断?明明知道不可能让他演,但是他要演,这个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我们排戏要把这个人思想的复杂性琢磨透。

我们的京剧演员要出去看看人家地方剧种,如果我们视野开阔了,思路活跃了,本事又那么全,我不相信京剧搞不好。

孙萍(京剧学者):

我觉得原创京剧《裘盛戎》这部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首先,它接地气。这个地气是广大观众,是裘盛戎赋予观众耳熟能详的唱腔和裘派艺术。这部戏把裘先生的一些唱腔在不同的场次展现出来,起码给观众一种挠到痒痒了的感觉。这出戏能体现出他对观众的爱、对戏的爱,戏比天大,戏融入他的生命,他爱舞台、爱观众,说“观众是我的衣食父母”,就这一句话让我旁边这些老观众都掉眼泪了,我也掉眼泪了。

北京京剧院做了一件很好的事,而且给了未来新创作的戏一条比较正确的路径。我觉得这部戏再好好打磨的话,是能够留下的。

我想提一点可操作性的建议。首先,这出戏比较的东西不够足,没有把裘盛戎先生传统戏曲艺术完整的一面表现出来,只是一直在《杜鹃山》这个事件当中出来、进去。孟广禄现在好像在舞台上没化什么妆,如能改变一下更好。裘先生高鼻梁、大眼睛,还有年龄跨度,其实也好化,会给这个人物一个立体生活的感觉。

这出戏完整性还是非常强的,观众的掌声已经说明了。后边意境挺好的,最后悲剧的那种意味和呈现都比较完整。但是这样的剧前边一定要把裘先生最辉煌的一面表现出来,最后落差才大,他为什么忧郁而死,才能让观众更理解。

齐致翔(戏剧评论家):

我看了剧以后,一个是感动,一个是喜欢。我们缅怀的不仅仅是裘盛戎,更是裘盛戎代表的一种精神。从这个戏里看到了裘先生,听到了裘先生,又使我想到了当年的裘先生,这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满足,所以我要特别感谢这个戏,感谢北京京剧院这样一个创作。这个戏是朴实无华的,把裘盛戎再现在我们面前,很强烈地贴近、撞击了我们的内心。

现代戏难。这个戏里边的人物,比如吴书记、汪曾祺、汪本贞等,就表演上来讲,“话剧加唱”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京剧现代戏除了唱以外,是不是还有很多可以发挥表演的地方?这出戏里边我特别欣赏的,一个就是前边的《盗御马》,那个时候给大家一个印象,裘盛戎又活在我们面前了;后边就是《姚期》的两句。拎出裘盛戎的两个戏的几句就让观众过瘾了,就这么能够激动人心,这么撞击人的内心情感。观众最重要的一种审美接受就是情感,是美声、美腔,不作用于观众的情感,美声、美腔等于无用。

在人物塑造上,这个戏要体现一种抗争性。裘盛戎不是一个你压我什么样,压扁就扁、压圆就圆的人,在环境和生活当中,他是一个奋起抗争的、真正有着一种魂魄感的演员,是要从戏剧舞台走向人生舞台的这样一个艺术家。我觉得这需要从艺术的创新性出发去写裘盛戎,而不仅仅是写一个戏比天大的艺术家。

任鸣(著名导演):

这个戏看完以后我特别兴奋,很喜欢。首先我觉得它好看。在今天来说一个京剧好看,能够抓人,能够有那么多观众,就证明是跟时代同步的,它能抓住现代观众的心跟审美,太重要了。

为什么它好看呢?从内容上讲,它不比任何一个话剧、电影的分量轻,它有思想,而且深刻。可以看出来主创是有话要说,不是说必须得讲一点道理,必须宣扬一种思想,它真是从艺人本身、从人本身去表达,真正回归到“人”了,这个我觉得特别好。艺术作品就是表达人,就是表达深刻的思想和主题,在这点上这个戏超过了很多戏剧作品、影视作品。

从形式上讲,它有京剧传统的手法特点,还有现代意识,一点不比那些现代戏剧的探索差,意识也好,想到什么就出来了,而且如此自由地去表达,我觉得非常好。有一些话剧对内心世界或者意识表达得莫名其妙,让人看不懂,但是这个戏没有,而是清清楚楚的,而且把裘盛戎先生的唱段、表演都结合进去,这就特别好。在艺术手法上,它是真正把传统跟现代戏剧精神、现代戏剧手法结合得很好的。

这出戏里人物还是给我留下印象的,人物是能够立起来的。再有,音乐非常好,最该唱的时候大段唱出来了,特别给劲,听着过瘾。这个戏没有废话,有事就演,没事就撤,整个节奏也是特别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