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霸王别姬》，荡气回肠；一幕《游园惊梦》，水磨悠扬。今年是京昆大师梅兰芳访日演出100周年。10月2日、3日，上海京剧院、上海昆剧团携京剧《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天女散花》，昆曲《琴挑》《秋江》《游园惊梦》登台东京国立剧场，连演三场，演出清单重现了百年前梅兰芳首次访日公演时的演出剧目。“百年前，梅兰芳将京剧、昆曲带到日本，开启了中国戏曲海外公演的历史。”上海戏曲艺术中心总裁、上海昆剧团团长谷好好说，此次“梅兰芳访日100周年纪念公演”，上海戏曲人循着梅兰芳开创的道路追梦前行，“带动中国传统艺术走出去，往深里走、往高里走。”

梅兰芳是日本人眼中“东方美”的代表

1919年，梅兰芳揣着“向世界展示京剧魅力”的梦想走出国门，第一站海外公演选在日本。演出受到了日本戏剧界及戏迷的热烈欢迎。用“万人空巷，争看梅郎”来形容并不为过。

“梅兰芳曾于1919、1924、1956年三度访日演出。在他首次来日演出时，就已成为日本人眼中东方美的代表。”在2日下午举行的论坛上，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平林宣和介绍，演出之后，日本的知识分子、文学家陆续写了文章赞赏梅兰芳。女诗人与谢野晶子观看梅兰芳《贵妃醉酒》之后，专门写了一首诗，“她强调，观赏梅兰芳时，她看到的就是一幅华丽的唐画”。日本舞踊家花柳寿美也与梅兰芳有过交流，梅兰芳为她化过“杨贵妃”的妆，两人还一起拍过照。“上妆后，祖母看起来特别像梅先生，这件趣事我记到了现在。”花柳寿美孙女、三代目花柳寿美说。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尚长荣更是金句迭出：“梅先生的‘杨贵妃’的魅力，激起了我演‘楚霸王’时对‘虞姬’的厚爱。”

10月2日的东京国立剧场，檀板轻敲，曲笛悠扬，红色灯笼映衬下，带着东方韵味的曲调再度响起。而门口的展板则摆上了豫园老城厢、黄浦江夜景等上海的照片，成为日本戏迷停留的第一站。此番“梅兰芳访日100周年纪念公演”，上海京剧院、上海昆剧团再现当年的演出剧目，展现当代京昆艺术风貌。上海京剧院梅派传人、优秀青年演员田慧，上海昆剧团国家一级演员黎安和余彬等分别担任主演。

特殊的剧目安排，勾起了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张洵澎的一段回忆。17岁时，张洵澎在北京演出《游园惊梦》，梅兰芳坐在台下。“结束后，他来到后台，对我说了一句，小朋友，演得很好。”张洵澎说，紧接着梅先生又亲自给出建议，“游园这段有一句‘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梅先生说，杜丽娘的眼神要含着，要有神韵。”1960年，梅兰芳与言慧珠拍摄戏曲电影《游园惊梦》，张洵澎是剧中的花神，天天和梅兰芳接触，受益匪浅。2日的舞台上，又是一出《游园惊梦》，饰演“杜丽娘”的赵津羽便受教于张洵澎。“梅先生跟前辈学习了70多出昆曲戏，他对我的鼓励，也是对昆曲有传承人的欣慰。今天我对昆曲的传承，一直谨守梅先生的谆谆教诲。”

早稻田大学演剧博物馆也与梅兰芳有着深厚的渊源。博物馆至今珍藏着梅兰芳当年赴日演出后赠予的戏服、乐器、脸谱等珍贵物件，为日本乃至世界了解中国戏曲提供了重要参考。“1919-1920年左右，正是日本传统剧转型的时期，梅兰芳访日，给中日传统剧的比较、研究，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演剧博物馆副馆长儿玉龙一说，“如何保存传统，又能通过改编将之发扬光大，是中日艺术家共同关注的话题。”延续传统，上海演出团向博物馆赠予戏曲书籍、宣传册、《皮黄春秋之尚长荣京剧电影连环画》等纪念品，为日本研究当下中国戏曲的发展提供丰富资料。

中国戏曲走出去，培养海外戏迷

日本观众内敛，但他们并不吝惜自己的掌声。京剧《霸王别姬》中，“虞姬”高歌曼舞，充满梅派特色的“剑舞”片段迎来数次叫好声；《游园惊梦》里，“杜丽娘”唱腔轻柔婉转，由京剧切入昆曲频道的日本戏迷，一次又一次响起掌声。下半场的《贵妃醉酒》，梅派传人田慧饰演的“杨贵妃”，也同样令人难忘。“我之前看过梅葆玖的戏，这次专门奔着田慧来，两人都演‘杨贵妃’，但各有风格。”观众佐藤女士说。

日本戏迷不分年龄层，走进剧场的，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垂髫小儿。演出间隙，还有母亲耐心地向懵懂的孩子解释这些中国传统典故。

“日本本身就有京剧社、昆曲社，有很强大的力量为传统艺术吆喝。”谷好好说，此前很长一段时间，戏曲在海外仅有华人侨胞看，真正的外国观众很少，“这几年，京昆在海外的粉丝越来越多，这得益于院团坚持不懈地走出去，提升了戏曲与世界对话的自觉、自信，交流层面越来越广。”她介绍，在传统艺术的交流、传播上，上海昆剧团做了许多工作，“我们与能乐合作，两国艺术家同台，用各自的艺术方式演绎一个课题；演出之余，很多话题在戏后延伸、探讨，我们交流艺术的保护、传承，交流如何进课题传播，这些都是点点滴滴的走出去。”

这五年来，上海戏曲频频试水海外商演，向世界唱响中华戏曲。2017年，在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和普林斯顿大学，上海京剧院《霸王别姬》驻场演出半个月。去年，上海昆剧团开启12天欧洲巡演，依次到访奥地利格拉茨、魏茨、德国柏林和俄罗斯索契四地；自2016年以来，昆剧《临川四梦》世界巡演超过60场，上座率高达95%。今年，海派神话京剧《五百年后孙悟空》日本巡演12场，观众人数逾万。此外，京剧音乐剧场《月光下的行走》、昆曲《大雅清音》音乐会、评弹《四大美人》等也在美国、罗马尼亚、新加坡等国剧院展开商业演出，颇受好评。与此同时，新编京剧《王子复仇记》、昆曲《临川四梦》等也纷纷亮相哈姆雷特之夏戏剧节、柏林戏剧节等海外一流戏剧节，将中国传统艺术之美推向海外。

“身为戏曲人，我们要继承传统、激活传统、完善传统，要做前辈先贤想做、要做而没来得及做成的事情。”尚长荣表示，梅兰芳把优美的京昆艺术带到欧美，为中日友好文化交流，殚精竭虑做了很多后人值得怀念、学习的功绩，“梅兰芳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国庆期间，他逢人便“吆喝”，下个月月初，由他主演的两部3D全景声京剧艺术电影《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将在日本上演，其中《贞观盛事》属于日本首映，“邀请银幕前的广大观众一起欣赏中国传统艺术，在继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这是时代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