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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人儿道上走 山西梆子不离口——晋冀交界风情会

2015-08-20 发表|来源:石家庄新闻网|作者:安春华

 

■特技“鼻胡帽翅同时耍”,栾德宝1984年创造,在《血染金殿》中运用(资料图片)。
  ■特技“三尖耍佛珠”之帽尖耍,栾德宝1963年创造,在《双下山》中运用。
 ■井陉县青年晋剧团演出的《打金枝》。
■井陉县青年晋剧团演出的《飞虎反朝》。
■特技“三尖耍佛珠”之脚尖耍,栾德宝1963年创造,在《双下山》中运用。

上周五上午十点,我坐的绿皮火车到达山西阳泉站。井陉县青年晋剧团的司机将我接到他们的演出地——平定县冠山镇王家庄村。这里正逢关帝庙会,大戏由此开锣。当我坐着绿皮火车,一路西行来到山西阳泉,我看到了一台乡间的庙会戏,看到了一个县级剧团的下乡演出实景。他们唱的是“井陉晋剧”——井陉化了的山西梆子。如果说晋剧、秦腔、豫剧等这些大的剧种如同花园里的朵朵鲜花,那么“井陉晋剧”则仿佛花荫下的片片野菊,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不但在本地成为最受欢迎的剧种,而且在晋剧的发源地山西,亦能争得一席之地。

两种感觉的《打金枝》

第一场《打金枝》上午九点半开始,我到的时候,正演到“金枝女”升平公主跑到父母跟前告附马的状。这是晋剧的一出经典剧目,去之前,先从网上看了由晋剧大师丁果仙主演的《打金枝》戏曲电影,对晋剧有了一些直观感受。除了浓重的山西口音,就是婉转细腻的唱腔——好像大部分字都要拐好几个小弯儿才唱完,但没有河北梆子那种高低差几度的大跳,总体听起来是圆润流畅的,正如山西人说话,柔软动听。井陉县青年晋剧团在王家庄村的演出,与这部戏曲电影又明显不同:不知是否因为伴奏音响调得太大,那些旋律上的“小拐弯儿”听不出来了(也或许是省略了),而声调愈发高亢,念白则带着明显的井陉口音——硬的很。总体上,就感觉它是介于山西梆子和河北梆子之间的一个剧种似的。该剧团艺术指导、这项“非遗”的传承人栾德宝告诉我,这正是井陉晋剧的独特之处。在唱腔上,它吸收了河北梆子的特点,变得柔亢相融,在念白上,它吸收了京、评、梆念白咬字清楚的特点,变得字清、音刚。

同时,这里的表演(也就是唱念做打中“做”的部分),比起那部戏曲电影,更加外向、热烈。比如,升平公主在父母之间极力周旋、两边讨好、再三思索、撒娇耍赖,有的身段动作是戏曲电影里没有的,其眼神、表情都非常鲜明。附马郭暧的怒气冲冲、转怒为喜,表情也相当到位。基本上你只要朝舞台上看一眼,就能从演员们的脸上看到“戏”。演员们并没有因为台下观众多少(事实上,上午观众不多,因该村风俗,庙会日上午在家待客),而减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可以说,演得是一丝不苟的。这一方面说明剧团的水准,另一方面也显示了下乡演出的特点。据说,在乡下如果不把“家伙什儿”敲得响一点儿,不唱得使劲点儿,不演得卖力点儿,老乡们就会觉得他们的钱花亏了。

现场演出看热闹,回家细看品门道。我从网上找到该团2009年创作的新编历史剧《舌辩侯》,这部戏除了获得当年河北省优秀剧目奖并登上央视外,最大的好处是也受观众欢迎,几乎成为每个台口必演的戏。可以体会到其唱腔、念白的丰富表现力:刘邦一出场只唱了一句“御宴上那韩信出言无状”,真嗓变假嗓,声高而尖——刘邦确实太生气了;萧何被逼拟旨召韩信进京,他念圣旨时拖着低而平的长音儿,声音瑟瑟发抖——萧何是真无奈啊。

井陉晋剧的另一代表作《火烧庆功楼》(连三本),我没有时间看了,抓空看了一出小戏《双下山》。这是一部充满人间烟火味道的喜剧,年幼多病被父母舍入寺院的小和尚,长大后不愿过这种生活,偷跑下山,不想遇到同病相怜的小尼姑,两人一见钟情、喜结连理。此戏只有两个角色(小丑与小旦),县里公认,小丑栾德宝演得最好。栾德宝在这出戏里,运用了两种他独创的、其他剧种没有的特技:“三尖”耍佛珠、口甩靴两边同落地。所谓三尖,即帽尖、肘尖、脚尖,三个部位都能快速转动一串佛珠而不使其落下。口甩靴,用在小和尚背小尼姑过河时,脚一滑,口中咬的两只靴子掉下来,却能分别甩向两边并几乎同时落地。这真是难以想象,栾德宝说,秘诀就是快,动作快到几分之一秒,往左一甩马上往右甩。

苦练数万次成就的这些特技,用于表现什么呢?在这出戏里就为表现喜。一个片断惹人发笑:小和尚和小尼姑道别了,可两人又互相偷看,小尼姑哎哟一声,小和尚说:“哎女菩萨,我走得好好的,你有何事唤我回来呀?”小尼姑答:“哎大师傅,我走得好好的,你为何望我一眼呀?”小和尚:“哎,我走得好好的,你为何望我一眼呀?”小尼姑:“是你在望我!”小和尚:“你不望我,怎知我在望你呀!”……

自成一派

晋剧常被称为“山西梆子”,但其实山西梆子至少有四路的区别:最古老的蒲州梆子(蒲剧),属东路秦腔,流行于晋南,腔高板急,豪迈奔放。明清时期,随着蒲州梆子不断北上进京演出,途中随处播下种子,产生了中路梆子和北路梆子。此外,在晋东南还有自具特色的上党梆子。中路梆子,兴起于晋中,在蒲州梆子的基础上吸收当地秧歌而形成,清同治年间,晋中商人出资组建戏班,为克服老梆子演唱时声嘶力竭之弊,不仅让演员降低调门演唱,还将小壳子高音板胡改为大壳子中音板胡。改革后的新腔委婉柔和,很快风靡晋中,并随着晋中商人传到张家口、包头等地,渐渐成为山西势力最大的剧种。

井陉与山西接壤,最主要的,井陉为晋冀通衢大道,因此,晋剧很快传入井陉,主要通过与山西接壤的核桃园、南峪、梁沟桥、障城沟、测鱼五条通道传入。到20世纪初,已遍布全县。到建国初期,全县318个村,晋剧戏班达到113个。当地有俗语说井陉人对晋剧的酷爱:“井陉人儿道上走,山西梆子不离口。”

1952年,县里以吕吉楼的“新胜晋剧团”为班底,组建了井陉县晋剧团。建团初期,他们也曾北上进京演出,但效果不理想,没人看。现在分析原因,晋剧毕竟是一种“地方菜”,它最大的市场在山西。1960年前后,剧团加大了到山西学艺的力度,先后有13名演员,分别拜晋剧宗师丁果仙及晋剧名家牛桂英、冀美莲等人为师,艺术水平有了质的飞跃。1964年,石家庄地区举办好戏汇演,荆玉玺主演的《徐策跑城》、栾德宝主演的《双下山》,赢得观众阵阵掌声,使剧场气氛达到高潮。市丝弦剧团两次向井陉县剧团学习《双下山》。

那个时候,井陉晋剧的风格已经形成,“这不是人为的改造,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演变。”栾德宝说。除了唱腔、念白,井陉晋剧还有三个特点,让它有别于山西晋剧。一是文武戏的比例,山西晋剧以文戏为主,“一个人可以唱上半个小时”,过去几乎没有武戏,而井陉晋剧文武兼备。第二是剧目,井陉晋剧多用自编新剧目,多取材本地历史故事及神话传说,如《背水之战》、《皇姑出家》、《五龙圣母》等,这些自编戏不但使井陉晋剧度过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戏曲萧条期,而且使它在山西演出市场上独树一帜。第三是演员,井陉晋剧主力阵容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井陉人。

此外,井陉晋剧特别注重创新,自创了多种特技,设计了多种唱腔。特技除前边提到的耍佛珠、甩靴子以外,还有“鼻胡帽翅同时耍”(在帽翅上下动的同时还能让鼻胡左右动)、“翎子功”等。翎子功人们很常见,井陉晋剧“翎子功”的不同之处是:可以让两根翎子随意放平、直立、转弯,那天在《打金枝》戏中演郭暧的左会芳,她就会耍翎子功,扮演吕布可谓英姿勃发。

而井陉晋剧新设计的唱腔,有多种被载入《中国戏曲音乐集成》。比如由栾德银、李夫一设计的平板“行腔加词”,很值得其他剧种借鉴。原来的晋剧平板(四分之四拍),唱一句(7个字或10个字)得两三分钟,老观众还好,年轻观众就嫌节奏慢。改过之后,腔还是原来的腔,唱词却增多了,加快了剧情发展,老观众听腔,新观众听词,各取所需,都能接受。

因为这些独特之处,使井陉晋剧自成一派。不但在井陉本地成为最受欢迎的剧种,而且在晋剧的发源地山西,也争得了票房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