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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剧创作:为地域历史名人“背书”

2017-08-02 发表|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于平

舞剧《关公》
舞剧《昭君出塞》

“舞剧创作”地方委约的动机

在获得2015年度国家艺术基金资助后,舞剧《昭君出塞》又获得2017年度国家艺术“精品工程”扶持。这部由中国歌剧舞剧院与呼和浩特市演艺集团共同创演的舞剧精品,由孔德辛担任总导演;而它的编剧正是笔者。这两部门的“共同创演” ,其实也可视为呼市演艺集团对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委约创作——委约后者,在于该院编导孔德辛先后创作舞剧《孔子》和《关公》的良好口碑;而委约的作品,在于昭君的出塞、宁边之举,在于昭君是呼市的历史名人。也就是说,委约者的委约动机,在于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

作为历史名人的舞剧创作,孔德辛编创的《关公》也是为与之相关的地域“背书” ——但不是关云长的出生地山西运城,而是有“关林”供后人景仰的河南洛阳。其实,孔德辛创编的第一部历史名人舞剧是《孔子》 ,没有为其“地望”山东曲阜“背书” 。中国歌剧舞剧院推出舞剧《孔子》 ,一者在于认为孔子作为中华历史名人是“超地域”的,二者在于看到了总导演孔德辛是孔子“77代传人”这一“亮点” 。这其实意味着,我们当前的舞剧创作,其表达的动机、叙事的诉求并不纯粹,尽管这并不妨碍我们编创一部纯粹的舞剧。舞剧《孔子》的四幕戏,分别是《乱世》 《绝粮》 《大同》和《仁殇》 ,另有序幕《问》和尾声《乐》 ,基本上表现了孔子作为“一位不得志的政治思想家”(周予同先生语)形象;但我总觉得如能把握钱穆先生的认知,即“孔子在中国历史文化上之主要贡献,厥在其为学与其教育思想之两项”会更为妥帖。

用“纯粹的舞剧”为历史名人“背书”

舞剧《关公》作为一部“纯粹的舞剧” ,四幕戏是《勇之斩华雄》 《忠之辞曹营》 《义之释华容》和《仁之战麦城》 ,当然还有个《念起桃园》的序幕和《众生神像》的尾声。看得出,既然是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舞剧《关公》就只能讲关公的故事,讲与此故事相关的人物与品性。为此,我曾建议将四幕戏名称精练为《智斩华雄》 《义尊兄嫂》 《仁释魏武》和《勇战麦城》 ,使关公智勇兼备、仁义两全。舞剧《昭君出塞》在笔者的构思中,由《和亲》 《出塞》 《听笳》 《踏霜》 《宁边》五幕构成,另有序幕《烽烟》和尾声《共荣》 。总导演最后的舞台呈现,序幕和尾声认同,中间压缩为四幕戏《和亲》 《出塞》 《贺婚》与《宁边》 。是的,既然昭君的故事主要是“和亲” ,讲讲“贺婚”既合情合理、又有情有义。

其实不只是孔德辛,看看近年来颇具影响力的那些舞剧编导:佟睿睿在河南郑州创编舞剧《水月洛神》为曹植赋洛“背书” ;王舸在安徽蚌埠创编舞剧《大禹》为大禹治水“背书” ;周莉亚、韩真在重庆创编舞剧《杜甫》 ;赵小刚、张云峰则在浙江杭州创编舞剧《王羲之》 ……为王羲之“背书” ,显然是为那个添彩绍兴的“兰亭” ;但为杜甫“背书”的为什么是重庆呢?按说,最有可能在舞台上塑造杜甫形象的,应当是四川成都的艺术家,那儿的“杜甫草堂”至今都是休闲、品茗、摆龙门阵的最好去处;不然,也有可能是陕西西安的艺术家,好歹杜少陵在此客居十年,并在曲江之北的慈恩寺留下诗名……重庆为杜甫“背书”的捷足先登,在于视“巴蜀”为一体,同时更看重杜甫“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担当!

如何“背书”历史名人之“名”

的确,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要考虑其“名”何在?其“名”几何?苏东坡的地望在四川眉山,但总导演彭煜翔却在海南歌舞团创编了舞剧《东坡海南》 。该剧通过《翁嫡南荒》 《黎汉兄弟》 《桄榔劝学》 《天涯学堂》和《鸿雪大梦》五幕戏,让我们体验着东坡先生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同理,陶渊明多年任职江西彭泽,总导演谢晓泳创编的舞剧《桃花源记》却在湖南省歌舞剧院“亮相” 。或许是表现陶渊明的梦中情怀,这部舞剧不分幕次、一气呵成,让我们感受着“暖暖远人村”升腾起“依依墟里烟” ,感受着“晨兴理荒秽”直至“带月荷锄归” ,感受着“童孺纵歌行,斑白欢游诣” ……

也就是说,我们舞剧创作关注的历史名人之“名” ,在大多数情况下聚焦于他们的“为民” ——上述《东坡海南》 《桃花源记》是如此,周莉亚、韩真创编的《杜甫》和王舸创编的《大禹》也是如此。舞剧《杜甫》由上、下两篇构成,它的“构成模态” ,用我的话来说是舞段的“块状组接” 。“块状舞段”的转换作为“情境意象”的迁变,虽于客观叙事而言有些许欠严谨,但却很符合主体心境对于往事追忆的特征——通过上篇“求仕行”“丽人行”“兵车行”“难民行”以及下篇“乱世行”“长恨行”“别离行”“农乐行” ,舞剧塑造了那个梁启超眼中的“情圣杜甫” ,也即“他是个最富有同情心的人……他对于下层社会的痛苦看得真切,所以常把他们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 ”相对于舞剧《杜甫》而言,王舸创编的舞剧《大禹》是一部舞剧首席演绎帝王形象的舞剧,塑造了一个做事不做官、治水不治人、为邦不为家的舞剧人物典型。舞剧《大禹》由六幕构成,分别是《供水》 《祭祀》 《平患》《离殇》 《火攻》 《会盟》 ,通过全面统筹、逐层铺垫、有机结构、有序递进,宏阔而细腻、伟岸而兼恭、决绝而缠绵地表现了巍巍大禹的济世情怀。

从“美人”到“文人”的历史名人“背书”

我们的舞剧创作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其实也很有些年头了,不过早先较多关注的是“英雄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最多的便是《霸王别姬》 《贵妃醉酒》之类。也有湖北为地望秭归创编《王昭君》 ,江苏为“吴越春秋”创编《西施》 ……总之,是“美人”或难过“美人关”的“英雄”为舞剧“挑梁” 。现在的舞剧创作“挑梁”的渐渐转换为“文人”或无涉“美人关”的英雄——前者如苏轼、杜甫、陶渊明,后者如大禹、孔子、关云长。据我所知,安徽马鞍山已在创演在此沉江的文豪《李白》 ;江苏苏州已在创演在此风流的文侠《唐寅》 ;而陕西神木委约我编剧的《麟州忠魂》 ,是一部地望在此的“杨家将”杨业的舞剧——看看序《保境无畏》和尾声《尽忠无悔》 ,以及《安民无愧》 《沙场无敌》 《陷阵无援》 《殉国无憾》四幕戏,你就知道这是无涉“美人关”的“英雄”舞剧。

回望我们的舞剧创作,它所为之“背书”的地域的历史名人,不只是古代而且也多有现代:比如山西创演《傲雪花红》“背书”刘胡兰,广东创演《风雨红棉》 “背书”周文雍、陈铁军,云南云溪“背书”聂耳、重庆“背书”邹容、江苏无锡“背书”阿炳、浙江杭州“背书”李叔同而创演同名舞剧……还有中国歌剧舞剧院创演《青春祭》 “背书”殷夫,北京舞蹈学院创演《秋天里的女人》 “背书”秋瑾,原空军政治部文工团创演《红梅赞》 “背书”江姐,广州芭蕾舞团创演同名舞剧为梅兰芳“背书” …… “背书”现代历史名人的舞剧创作,一是以革命志士为主,“文人”主要是艺术家如梅兰芳、李叔同、阿炳、潘玉良等;二是并不局限于“地域” ,许多“非地域”的单位往往更看重为现代历史名人“背书” ——现代历史名人的“地望”与古代历史名人相比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如何看待为地域历史名人 “背书”的舞剧创作现象

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是我们当前一种重要的舞剧创作现象,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呢?首先,我认为这种现象与追潮、跟风无关,这是地方投资主体对文化建设的一种选择和认同。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即便是借历史名人提升地域知名度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我们目前重在表现的是历史名人的人文精神,这是一种地域风骨也是一种民族气象。其次,这种现象蔚成征候,是我们民族在整体上对历史文化精神的尊重与传扬。舞剧创作的“背书” ,使我们的历史文化精神有了鲜活的载体,也有了生动的演绎,是真正的寓教于乐,寓理于情。第三,根据舞剧创作的特性,为地域的历史名人“背书” ,不能不凸显地域的风情并强化地域的色彩——地域性民间舞蹈的融入在强化形象的性格特征时,也极大地提升了自身的叙事能力;我们的舞蹈编导也在获得动作语汇的独特性之时获得了表现手段的丰富性。第四,在全球化联通、网络化生存的进程中,“背书”地域的历史名人体现出“在地化”的取向,体现为“和而不同”的文化主张,体现为反雷同化、去同质化的“公约” ;也就是说,在上述貌似趋同的舞剧创作观念中,本质上是认同于地域的差异性——既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一方”历史名人的舞剧表现也必然呈现出地域文化风采……这是我们舞剧创作形象画廊丰富、人文精神提升的重要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