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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典型与超时代典型 ——读剧本《张瑾瑶》记

2020-08-07 发表|来源:山西戏剧网|作者:李景平

翟又新创作的剧本《张瑾瑶》塑造了一个20世纪50-60年代贫困山区的教师形象张瑾瑶。这个人物,从军队转业到地方,没有留在城市,没有留在机关,却跑到贫困山沟,以一腔热血在没有校舍没有资金没有课本的穷乡僻壤,给贫困农民兴教办学,创造了那个时代中国山西晋东一隅的教育奇迹。

在故事发生60年之后,翟又重新为我们打捞出了这个逝去并不久远的故事,重新给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并不陈旧的舞台人物,突然唤醒了我们一种共同的记忆。就如我们记得这个人物的样子,记得这个人物的特征,记得这个人物的事情,剧作呈现给我们的至少是我们两代人共同的历史记忆。

一切都是我们熟悉的:时代,历史,环境,背景,人物,故事,情感,思想。剧的呈现,是真实的,可信的,朴素的,亲切的——一个发生在中国当代的历史故事。说是当代故事,是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我们曾经生活的年代;说是历史故事,是因为那个年代毕竟已经过去。所以我们拥有了熟悉的记忆。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这个人物所做的事情,但重新看着这个故事想着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眼前呈现的,依然是这个人物在我们曾经看到他的时候那种露着牙齿的笑呵呵的样子。

一切又是我们不熟悉的:情节,细节,场景,悬念,矛盾,冲突,纠葛,结局。剧的呈现,又是曲折的,惊险的,渲染的,陌生的——一个真实却也是虚构的故事。说真实,是因为是确实的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历史故事;说虚构,是因为真实的故事已经演绎为戏剧化的艺术情景。我们看着这个故事的时候,又觉得我们与这个人物毕竟隔着一种距离。这距离是历史的距离吗?是时代的距离吗?应该是心灵的距离境界的距离。即使我们熟悉他,然而我们心灵不能够超越。

熟悉而陌生,这就是作品给我们创造的时代的历史的典型。这个典型对于这个人物的同一代人,和我们这样的后一代人,当然是有典型意义的。因为我们都有着共同记忆中的历史背景和时代氛围。但是,如果抽掉了这些呢?如果是我们之后的再一代人,再再一代人呢?怎么唤起他们的共鸣?

我以为,对于我们,这个典型唤起的是一种共同经历的时代性历史性的感性共鸣;对于后代,这个典型应该唤起的是一种虽无共同记忆然而却是超时代超现实的理性共鸣。这就是:时代性历史性的典型应向超时代超现实的典型转化,从而使这个形象具有一种恒久价值:无论什么时候都具魅力。

去标签化。尽可能地摘除受时代历史影响而贴在人物身上的标签。人物的标签,似乎是光亮,其实是局限。人物身上的标签越少,人物就形象越丰满;人物身上细节越多,人物性格就越鲜明;人物在情节中越活跃,人物塑造就越成功。把人物交给情节、细节、性格,而不是时代的历史的标签。

去阶级化。尽可能地删除阶级关系阶级斗争这些历史性时代性的背景因素。贫富是历史常态,阶级却是意识形态。故事发生在突出阶级关系的异常时期,人物产生在追求阶级斗争的特殊年代,但成为艺术形象的人物,当须超越时代背景而清晰凸显形象,方成为超越历史超越时代的普世典型。

去简单化。尽可能地减少简单化的处理而架构更为复杂曲折的剧情故事。本来,题材是好题材,故事是好故事,人物是好人物,典型也是好典型。但是,因为关键地方剧情简单而单薄,冲淡了整个故事的情节和氛围、承接和转折、高潮和结尾。简约可以蕴含深厚而意味深长,绝非简单而稀薄。

去方言化。尽可能地弱化地方性的方言土语对话而改为普通话的表述。作品太多地使用了晋东方言而设置人物的对话,虽然营造了切近生活切近百姓的亲和气氛,但一部作品不能只囿于追求地方性的乡土感应,应着眼于追求时间空间上的远播效应。如果改用普通话或使用两套语言,也许会好。

应该说,一部作品创造的典型,应该既是时代的典型,也是超时代的典型,既是历史的形象,也是超历史的形象。虽然这个人物曾经创造了新闻影响,但新闻过后,未曾形成艺术影响。那么,既然创造了这样一个形象,就要使其成为时代的历史的典型,也要使其成为超时代的超历史的典型。

乡村教师张瑾瑶,这个轰动在20世纪50-60年代山西一隅的典型人物——他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办学,在人迹稀少、野狼出没的地方兴教,他在三个村庄、一个岔口的地方育人——这样一个在贫苦中坚守、在苦寒里奉献的动人故事,可以成为跨越世纪的中国山西一个永久的艺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