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部文艺精品都应该在艺术创作上精益求精，同时经得起市场的检验。如何让主题创作既产生良好的社会效益，又能经得起市场的检验，推动商业巡演和大面积的推广普及？除了在创作管理、规划、运营的阶段发力之外，作为创作主体的剧目创作者们也应具备较强的市场意识。

要谈论市场意识，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市场性。一部戏剧作品的市场性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就是其具备市场属性的多少。

2022年，我国演出行业协会正式发布《2021 年全国演出市场报告》，报告数据表明，年轻消费者是舞台艺术表演的主要受众群体，主要集中于18岁到39岁，购票占比达到了76%；女性消费者数量与男性相比要更多，占比达到了66%。与此同时，连续三年的监测数据信息显示，“95后”以及“00 后”和女性消费者在舞台艺术表演上的占比数量，正在呈现逐年增长的发展趋势。在各种类型的舞台艺术演出中，最受欢迎的是话剧，2021年全年话剧的演出共计1.61万场，票房收入达到了23.89亿元。平均票价为259元，最为热门的话剧题材是红色和悬疑，最受欢迎的类型为艺术类。

戏剧在文化产品大类中属于相对小众的品类，其受众群体大部分集中在一、二线城市，部分较受欢迎且相对下沉的剧目才能触及三、四线城市的演出市场。通常一部戏具备较强的市场性，但未必能在市场上获得较高的收益。因为市场是个综合属性的产物，在哪个城市首演，运用了什么推广方式，都与一部戏在票房上的成败有直接关系。

现在我们还能在市场上见到的戏剧作品，从出发点来进行分类，一类是民营公司出品的商业戏剧，另一类是由政府、国有院团等出品的围绕主题创作展开的戏剧作品。

主题创作往往围绕重大时间节点、国计民生等选题展开，这类作品往往承载着一定的宣教功能。与商业戏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商业戏剧是直面观众的，是根据观众的需求进行创作的，这类作品指向是票房，因而具有强烈的市场属性；但主题创作却恰恰相反，因其在选材、创作方式等方面有一定的限制，所以从起始目的上来说不是市场导向的。

近年来，主题创作大多趋向于大制作，所以从演出的角度来说演不起、演不动是常态。有些戏压根儿没进入观众的视野就已封箱，因而造成了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从国家财政的投入上来说，主题创作是国家意识形态的主阵地，只有主题创作更多地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才能持续不断地演下去，最终达到主题创作的初衷。

很多人会认为只有剧目的策划、运营队伍才应该去考虑一部戏的演出票房以及之后的发展，忽略了剧目创作者在其中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不管剧目的运营人员如何未雨绸缪、提前谋划，剧目的主创才是奋斗在一线的主力军，主创对于剧目的认知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该剧未来的走向。

（一）创作者和市场是一种共生关系

戏剧是一种舶来品，对于国内市场来说，不管是歌剧、舞剧、音乐剧、话剧，都不过百年历史，都是新兴的艺术品种。这些戏剧种类不但承担着在自己的门类中改革创新的责任使命，同时也需要在演出市场上开疆拓土，占据一席之地。这些戏剧种类的创作者们将自己的智慧结晶凝聚到作品之中，再由这些作品去面向市场，面向观众。最终，形成了创作者和市场的共生关系。

市场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主体，一切市场行为和变化都可能共同造就一部作品的命运。创作者身在其中，以自身的变化应对市场的变化，以自身的发展促进市场的发展。说到底，创作者应对市场，增强市场意识的关键还在于自身的创新。

（二）创作者要突破窠臼，寻找创新模式

在当下的戏剧市场中，主题创作的比例虽已大幅增加，但依然有很多主题创作与市场是脱节的。只追求片面宏大，却严重脱离观众的需求，导致无论如何运营、使用多少明星，最终只能走向封箱的命运。其中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浮出水面，那就是创作者的艺术创作未能与其对应的市场进行对位。创作者囿于主题创作思想意义、政治站位先行的考虑，没有将艺术层面的创新性、开拓性与主题意义相匹配，落入了窠臼之中，造成大制作千篇一律的问题，因而没有形成在市场上立足的基本条件。

2023年，中国国家话剧院与杭州话剧艺术中心创作演出的剧目《苏堤春晓》在中国戏剧节上首度亮相，作为本届戏剧节中唯一一部新创剧目，创造了当天开票即售罄的票房佳绩。为了满足更多观众的看戏需求， 杭州演艺集团首次开放 HGT 现场——《苏堤春晓》互动剧场。将数字科技与戏剧艺术深度融合，让“第二现场”的观众也能同步沉浸式体验戏剧魅力。如此抢眼的票房成绩，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以及主创团队功不可没。围绕宋韵文化和苏轼的主题创作，以苏东坡两次任职杭州为主线，编剧、导演田沁鑫生动诠释了何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将戏剧作品的可看性、舞台呈现的可变性、戏剧美学的流动性融为一体，创造性地用“跳进跳出”串联起不同时空维度的戏剧表达， 创新展现传统文化在新时代文艺中的变化和探索。

2023年6月2日，中国国家话剧院线上演播品牌“CNT 现场”作品《英雄时代》登陆爱奇艺云影院。本次线上演播单张票价6元，付费上线35天，总收入156万余元。作为公安题材的主题创作，《英雄时代》从创排初期就将线上演播、影视化拍摄等纳入考量之中，先通过线下演出积累良好的口碑，再借助影视拍摄的技术更迭、营销手段的多样化多重助推，实现了数字话剧作品在线上传播领域的突围。如果没有戏剧创作者对于市场多样性的把握和认知，就无法实现戏剧作品多渠道、多领域的营收和推广。

除了话剧作品之外，主题创作里票房成功的佼佼者——舞剧《只此青绿》的创作者们在面对传统文化的题材时，尝试打破时空的界限，在叙事上进行了突破和创新。按照常理来说，讲《千里江山图》的创作过程，那自然是围绕作者王希孟展开，戏剧时空自然而然将放置在北宋。但《只此青绿》的编导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将现代的叙事手段融入舞剧创作之中，将故宫研究员所代表的现代工匠的视角投射到王希孟构思《千里江山图》的创作历程之中，以点带面，构成了一幅横亘古今、跨越千年的传承画卷，让观众置身其间，心随画动，游历跌宕起伏的作画经历。创作者们用自身的革新精神引领了一种新的叙事美学，虽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在市场上却异军突起，大获全胜。这便是创作者们用创新对市场的回应。

（三）避免出现创作者极端个人化的倾向

说完了创新，同时也要避免另一种情况的发生，那就是创作者将极端个人化的创作带入主题创作之中，因而造成观众接受度较低、曲高和寡的情况发生。这种创作虽然具备创新性，但是个人色彩强烈，除了动用创作者自身的号召力之外，很难在市场上获得普遍性认同，因而最终也只有封箱的命运。

主题创作往往是大制作，大制作就会指向名编剧、名导演、名演员，而他们之所以成名，都是因为他们有非常明确的风格和较高的艺术水平。在创作的阶段，很多剧目的制作方会激发他们的创作热情，鼓励他们发挥自己的独创性，但如果尺度把握不当，就会出现与观众脱节、孤芳自赏的情况。

所以，创作者和市场的共生关系，需要创作者维持一种和市场的平衡关系，既能突出创作者的风格和艺术品质，又能考虑受众和市场的接受度，这种平衡的拿捏是创作者在当下的戏剧创作中需要具备的素质。

这种平衡关系的基础和出发点是剧目的可看性。创作者们使尽浑身解数先将观众留在座位上，再进一步引导观众，激发观众重复观看的欲望。所以戏剧的门槛不能太高，风格化不宜过强，特别是意象不能过于抽象化，必须借助叙事来将抽象的产物具象化，这样才具备可看性的基础。

戏剧有了新意，有了让观众没见过的东西，也需要符合观众的审美取向，符合观众对共情的需求，根据观众的意见不断地修改打磨，这样才能做到常演常新。所以创作者不能不懂市场，而且必须掌握好跟市场的关系，这样才能达成一种互利共赢、繁荣发展的态势，助力戏剧作品在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上的双丰收。

（作者系北京市文联签约评论家、中国国家话剧院创作部副主任，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