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干板秧歌到壶关秧歌
2015-06-21 发表|来源:山西新闻网|作者:王东满虽然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壶关秧歌这个小剧种在省里挂了号,然而其后继乏人、生存拮据……
杨鸿志同志的来信让我想起干板秧歌,想起干板秧歌心头就涌起浓浓乡情,勾起历历旧事,就禁不住哼了起来:
“苏姐姐正在南柯梦/忽听得门外有人声/上前去开开门两扇/原来是春桃秋菊来叫门……”这是一回叫《苏姐姐梦梦》的小戏中的唱段。细想想,五六十年了,我尚能记得这唱段,实在是干板秧歌的魅力。
干板秧歌是我家乡的一个小剧种,曾经在民间广为流传,不仅逢年过节村里闹红火,少不了唱干板秧歌;农民平常下地动弹或者赶车走路,也会情不自禁地哼几声。干板秧歌剧种虽小,剧目却不少,我尚能记得的就有 《打酸枣》《背板凳》等等。都是写老百姓家长里短的事,唱词风趣生动,充满俚语方言,多用大段唱来讲述生动的故事。
所谓干板秧歌,是指只有武场,没有文场。一只小鼓、一面大锣、一面小锣,加上一副梆子,一打座场,演员即唱将起来。通常不化妆,只有扮故事时才略施粉彩,生旦净末丑,都是大男人扮演。唱腔多是上下两句,唱两句敲打几响锣鼓,梆子则不停地跟着节奏敲打,很是热闹好听。干板秧歌没有专门的剧团,都是村上的散兵游勇,逢年过节召集到一起,配配锣鼓点就开场。附近一些村子,就数我们村有几个正经八百会唱的,我舅舅韩张宝是其中一个好把式。别看他平时说话结巴,可一说唱干板秧歌,就吐字清脆响亮,声音婉转优美,加上人长得清秀,村里唱旦角的好把式非他莫属。我原以为老舅那一肚子干板秧歌戏目也是有戏本的,后来才听他说,全是从上辈子唱秧歌的民间艺人那里口口相传下来。我们村会唱干板秧歌的还有程天景、宋百根等,几个大男人,配起一台戏,生旦净末丑,一角多能。我的印象干板秧歌的剧目好像主要是女主角。有一年正月,这些酷爱唱干板秧歌的把式们,似乎感到年年唱座场,小打小闹不过瘾,就租借了行头幕布,置了油彩,阖村贴戏报,像戏班子一样,正经八百地在大戏台上唱了三天三夜,足见干板秧歌的剧目还是相当丰富的。
后来,我上学离开农村,每年回家过年还能听到唱干板秧歌。再后来,参加工作回老家少了,干板秧歌也就渐渐在脑海中淡化了。
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单位是省文化局,看戏是一项主要工作任务。有一次下乡看戏,说是看壶关秧歌剧团演出,直到看了半场,我才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我们家乡的干板秧歌嘛!一点不错,壶关秧歌就是干板秧歌的再生!原来,干板秧歌不仅在我的家乡流行,在长治县、长子县、壶关县……甚至大半个太行山的旮旮旯旯都能听到。2002年春节,我乡居高扬斋,听老百姓说长治县安城村有个唱干板秧歌的老人。想到村里的那几个老把式大都过世,一是担心干板秧歌失传,更主要的是我对其生动的戏词颇感兴趣,就雇车把老人请到家来给我讲干板秧歌的戏目。老人叫马德文,时年84岁,说起干板秧歌,兴头很高,有说有唱,给我讲了许多干板秧歌的剧目与演变。而且他唱一句,我记一句,把《凤英骂街》全本戏词都记了下来。
还接着说下乡看戏。眼前的壶关秧歌的确就是干板秧歌,不过已经不是“干板”,加了文场,配了板胡、洋琴等乐器。也就是在唱的同时,出现了文场伴奏。伴奏曲虽旋律较简单,还配搭协调,也使干板秧歌搬上舞台后更厚实丰润些。不仅如此,壶关县还成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壶关秧歌剧团,整理或创作排演了些传统剧目与新戏,着意培养了一批年轻演员。很快就使干板秧歌面目一新,推向上党地区,乃至省城。
壶关秧歌最幸运的是有一批出色的演职人员和热心的创作人员,这是壶关秧歌能一度走红的基本条件。当时唱红的男的有红生,女的有良菊。除了剧团的杨鸿志、牛逢蔚、良菊、红生等,县文化馆馆长田永才不能不提。这位瘦干老汉不但尽职做着全县群众文化的组织领导工作,还是位壶关秧歌的剧作家,创作了许多小剧本。
有人把壶关秧歌誉为“太行小黄梅”。我倒以为秧歌也好,黄梅也好,当初都是由俚曲小调发展起来。原生态艺术的地方性很强,固然有其自身顽强生命力,然而要辉煌也得天时地利人和,得靠扶植,靠自身不断丰富发展。面对乡村日趋城镇化、传媒进山村、通俗歌曲泛滥的今天,壶关秧歌显然已经被挤到不被注意的角落。虽然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壶关秧歌这个小剧种在省里挂了号,然而后继乏人、生存拮据,已经令许多曾经毕生为之经营奋斗者,击掌痛惜,仰天吁啼!所以,我既为之担心,又寄望于壶关秧歌像一只金凤凰,于烈火中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