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腔遇上话剧
2019-07-16 发表|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朱佩君“曾经,我是一颗不起眼的酸枣,从一开始,我便用隐忍积蓄着欲望。我不自强,我不修仙,我不得道,最后我就是一棵枯树,伴着顽石,化为一抹尘埃。”这是话剧《兰若寺》里树妖姥姥的一段台词。
我曾经是个秦腔演员。自从演了话剧《兰若寺》,很多朋友问我,你什么时候又开始迷恋上话剧了?排练这个话剧,真是机缘巧合。去年夏末的一个夜晚,我的朋友红孩写的第一部散文话剧《白鹭归来》在二十一世纪大剧院首演。我邀请了几位研究话剧的朋友前去观看,其中便有我的同事——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的赵红帆女士。因为二十一世纪剧院离我家较近,所以便约好先到我家吃晚餐,再一起去看戏,因此,我结识了她的先生、我的陕西乡党赵晓宇先生。说起家乡,我们津津乐道,后来又聊起秦腔,聊起我的散文集《秦腔缘》。
今年四月初,我正在郊区农庄挖地种菜,忽然收到晓宇先生发来的微信:“佩君,我们正在排练话剧《兰若寺》,想融入一点戏曲的元素,树妖姥姥这个角色非常出彩,你想不想尝试一下?”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啊!我说:“如果您认为可以,我愿意大胆一试!”就这样,我又即将登上阔别已久的舞台,开始新形式的跨界尝试。我暗暗鼓励自己:老佩,你一定行!
第一次走入北京师范大学田家炳艺术楼的三层何思敬教室,推门一看,都是大学生啊,浓浓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大家欢笑着、嬉闹着,那一边三五成群翩翩起舞,这一边围坐一起弹着吉他唱着歌。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校园。我喜欢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与他们在一起心态会变得年轻,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新的东西。
剧组就是一个家,在这个家中,有许多和我女儿同龄的活泼可爱的大学生;主创人员都是活跃在舞台上以及各个领域的骨干,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的在职研究生。这台《兰若寺》就是作为研究生班的结业大戏来打造的。
导演赵晓宇是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设计,其作品两次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是一个大才子。在传统话剧中融入一些舞蹈元素和戏曲元素,是他排演这部剧的新构想。著名青年舞蹈家朱晗受邀出演男主角宁采臣。沈公子的扮演者李一庚是来自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的青年编剧。
戏曲和话剧同为舞台艺术,但在舞台的表现上却大有不同。戏曲是一门综合艺术,讲究四功五法。常用虚拟的动作传情达意,表演程式既规范又不失灵活性,诸多戏曲表演艺术家用这些表演程式,塑造了大量性格鲜明、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而话剧则是用叙述手段,以无伴奏的对话或独白为主,表现形式更生活化一些。刚一排练,我就遇到了难题:树妖姥姥在众小妖的簇拥下,缓缓漫步于舞台中,我摆动身躯美美地亮了个相,操着韵白说:“兰若寺要有人。”“停!”导演说,“佩君老师,你对角色把握得挺好,就是上场时不要身子晃动,讲话生活点,不要找戏曲的感觉。”当秦腔遇上话剧,这对于我真是一次跨越啊。
树妖姥姥,在我脑海中最初的印象,像极了古代神话剧中的巫婆,一袭黑衣,十指长甲,形似乌鸦的丑陋老妇人。看了一些相似内容的影像之后,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凶恶残暴、雌雄同体的阴阳人。可是,再经过一遍遍对角色的深入推敲后,我觉得她更应该是一个历经艰辛、隐忍顽强、祈盼圆满,但同时又走火入魔的一个兰若寺的管理者。在树妖姥姥的造型设计上,我大胆提出画漂亮妖艳的妆容,一个修炼了千年的树妖姥姥,整日里靠娼鬼们贡献阳气滋补自己,是为了年轻漂亮。而表现她阴暗残暴的一面,则应该靠演员的表演来呈现。《笃定》的第一个亮相,我想用一个管理者视察的角度来展现。树妖姥姥环视一下鬼魅若干,感觉都不是很得力,唯独看好小倩,所以在台词的表达上,我将听似凶狠的话,运用了轻描淡写但又不失狠毒的语气,把树妖内在的阴狠挖掘出来。《布阵》中,我大胆运用了许多戏曲元素,借鉴了秦腔《鬼怨》出场圆场,四米的黑色长纱随风而起,如黑色的蝴蝶飘飘洒洒落于舞台之中,用舞蹈稍带点剪影的感觉,来表达树妖修炼羽翼丰满的得意和喜悦。《对峙》开场,树妖站在巨石之上,将六个小妖手中各持的黑色长纱掌控在手中,形成阵仗,借用戏曲小花脸的身架和手势来烘托对阵的气氛。在一声巨雷响起、被瞬间摧毁的那一刻,用点穴式造型、无奈但又不甘心的道白来终结她的梦想。
我喜欢剧组的这些孩子,他们很真诚而且非常敬业,大家互相借鉴、取长补短,看到表演中存在的不足,就会很真诚很直接地提出来供你参考。在许多台词和表演的处理上,我很喜欢与他们探讨,向他们请教。燕赤侠的扮演者尹鹏就曾给予我很多帮助。树妖布阵这场戏的开场舞造型,要感谢小影的扮演者、优秀舞蹈演员倩倩,她不但没有拒绝我请她设计这场舞蹈造型的动作设计,还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我演示,也一遍遍给我指导。
连续四天的演出结束了。面对花团锦簇、灯光闪烁的舞台,我万分感慨。多么熟悉的舞台,它曾经记录着我的青春和热血。今天,二十多年后的我,又以跨界的形式再次登上了这个难忘的地方,我的舞台梦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