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体制,传统戏曲获新生
2015-07-01 发表|来源:新华日报|作者:王晓映6月26日-28日,张军制作、主演的当代昆曲《春江花月夜》成了上海滩的文化事件。一部新创戏曲,让拥有5000个座席的上海大剧院三个晚上场场爆满,过道上都是加座。面对如此轰动的场面、如此火爆的市场,了解内情的人却不由得发出慨叹:太难了!
难在哪里?第一,传统戏曲观众一般对新编戏“不感冒”。昆曲申遗成功后,进入“小阳春”,城市青年知识分子和白领追捧传统经典,各团都有些看家大戏,能博满堂彩。但彻头彻尾今人新编的昆曲戏,往往成为“雷剧”代名词(其他剧种情形类似)。盖因昆曲(及至传统戏曲)是一套精密自洽的综合艺术体系,流传下来的经典,历经数百年锤炼,新编戏往往在文辞、唱腔、立意、情节等各方面难以企及历史高度,不洋不土,不新不旧,甚至“唯上”而作,昆曲观众是文化素质较高的群落,不买账,自然就不买票。
第二,在中国,剧团基本都是政府包养的国有体制化生存,《春江花月夜》的盛大影响,却由“个体户”操盘。在昆曲演出各项资源——演员、乐队、服装、舞美等基本都国有垄断的环境下,个体户突围谈何容易!
《春江花月夜》刚刚首演,要说这部剧在艺术创作上取得多大成功,为时尚早;但是演出之成功,已是不争的事实。剧场内,有资深戏迷,有文艺青年,有头一遭看昆曲的新观众,更不乏国际国内的文化、政治、经济名流。记者遇到台北来的辜振甫之女辜怀群女士,她说“天哪,我在vip休息室遇到了全世界!”这样的影响力,来自主创者的个人品牌。
全国昆曲共7大院团,“个体户”张军是一花独放的独特生态,它给人的启示是:昆曲,这样也可以活。怎么活?非体制化的活。
张军辞职前已是上海昆剧团副团长,凭借这个平台可以活得很滋润。单飞五年,他艰辛锻炼着“野外生存能力”。在主打作品打造园林实景版牡丹亭之外,他出席各种沙龙,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艺术家”身份满世界飞做昆曲展示。在这些眼花缭乱、具有争议的活动中,打造着个人品牌。这个品牌传递出来的气质超出了一个传统的昆曲表演艺术家,它五味杂陈,是戏曲的,时尚的,国际化的,商业的,名流化的,明星化的,大众化的……每一记标签,都为张军吸附了不同的人群——他必须这样,这些人群将是他的“衣食父母”。
这块品牌用自身影响力和市场纽带将艺术精品的生产要素招致麾下。张军团队基本上是个行政运营团队,没有自己的创作和演出队伍。买的是江苏80后编剧罗周的原创剧本,五大主演聚集了张军、魏春荣、史依弘、关栋天、李鸿良等南北京昆名家,导演则是台湾国光京剧团李小平,舞美、视觉、服装设计均为台北各自领域的领军人物。
张军单飞五年,有个“难兄难弟”不离不弃,那就是全国唯一的改制昆剧团——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既出于身份与情感上的亲近,也出于要在市场里找饭碗的现实压力,张军的实景版牡丹亭和此次《春江花月夜》的班底都来自省昆。江苏演艺集团更是《春江花月夜》的联合出品人。可以说,要不是改了制,一个政府包养的剧团与张军合作,内心要扭捏很多:国有大团干嘛跟个体户玩?那么多老艺术家,干嘛听你晚辈的指挥?但是体制的解放,使戏曲人可以更真实的面对艺术和市场本体。
如果说之前的5年,张军团队需要做诸多生存训练,《春江花月夜》则体现了一个艺术家对立身之本的尊重和回归。
观众对情节设置、舞美等还有不少争议,但对昆曲的核心:唱腔与表演,却大多肯定其“基本是传统的味道”。人们通常认为张军团队“会吆喝”,现在看来,他们在学会了吆喝之后,也在用原创作品向世人证明自己“酒也香”。
昆曲作为世界级非遗、作为民族经典艺术的代表,国有剧团在传承与保护方面有优势,但却不能是唯一生态。昆曲,以及所有的传统戏曲,都应该多一些“张军生态”,“省昆生态”。这两个当下最具活力的昆曲单位,正酝酿与其他力量联手成立一个新昆团,这是怎样的生态,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