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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痴”的欲望、矛盾与悔恨 ——多重视角看电影《追月》

2024-08-16 发表|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许波
电影《追月》海报

影片《追月》由乔梁编剧、导演,何赛飞、袁文康领衔主演,改编自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艾伟的小说《过往》。影片以越剧名伶戚老师突然归乡想与家人重聚为切入点,为观众讲述了一位功成名就女演员内心的激情与欲望、矛盾与悔恨,进而引发对艺术与生活、事业与家庭的困境的思考。影片获得第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提名;第12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提名;主演何赛飞凭借戚老师一角荣获第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越剧名伶戚老师是一个“为戏而生、为戏而活”的“戏痴”,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事业而不惜牺牲家庭幸福,导致丈夫失踪、与孩子们决裂。老年的戚老师在获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毅然放弃治疗,返回家乡,希冀寻求与孩子们的和解。在戚老师身上,一方面有着对艺术、对越剧的执着追求——台上台下只要“沾戏”便激情洋溢、活力四射——影片中有多个在排练场的桥段,戚老师一丝不苟,亲自示范,火爆热烈,要求演员对“戏”不能有一丝懈怠,“气场”爆棚。演员被她“骂”后还能由衷地对她产生钦佩之情。即便在食堂吃饭时,戚老师也会把她突然“得来”的感悟示范给徒弟,并要求徒弟演给她看……在戚老师身上真实体现出了戏剧界“不疯魔,不成活”的“传统”。而另一方面,戚老师又是一个不谙生活之道的“孤独者”。她对孩子们疏于照顾,缺少关怀体贴,甚至冷漠无情,导致母子间隔膜较深;为了事业,她甚至经常“背叛”丈夫,导致丈夫离家出走遁入空门……戚老师是一位极具个性的极其复杂、矛盾和倔强的人,在她身上,既有艺术家的光彩与执着,又有普通人的孤寂与失落。在艺术上倾情投入、成绩斐然;在生活中无所适从、一地鸡毛,艺术上的强人与生活中的矮子融于一身。何赛飞以自己对角色的深刻理解,通过精湛的表演,将一个拥有复杂性格的越剧名伶,同时作为母亲、妻子等多重身份和形象的极具典型性、极具魅力的人物形象“立”在了观众的眼前,为影片注入灵魂,既成就了这部影片,也丰富了中国电影的人物画廊。

希区柯克曾经说过,好电影都是有思想的好故事。从情节和故事的角度看《追月》,影片有一定的思想性、故事性和现实意义。影片呈现出对艺术与生活、事业与家庭的思考,虽然不够深入,但也触及社会现实——现实中如戚老师那般事业有成,而生活(家庭)不遂者大有人在,尤其是作为妻子与母亲角色的女性似乎比例更大。诚如影片中戚老师的大儿子秋生所言:“你(指戚老师)不是一个好母亲,不是一个好妻子……你是一个好演员。”同时,影片还多少涉及女性主义的话题,将一个女演员成功的艰辛,以及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通过情节展现在观众的眼前。影片的故事情节有张有弛,既有对当下的表现,也有对过往的回忆,在写实中融入悬疑的成分,通过假定性的舞台场景回眸旧日的点点滴滴……然而,就故事情节的整体性、真实性与逻辑性而言,也存在着禁不住推敲之处。如:戚老师演出结束后独自一人离开剧院,在咖啡厅“偶遇”仇家买凶要害秋生;戚老师一直尾随至杀手家;第二天一早,戚老师拖着病体将杀手刺伤,并返回剧团让小儿子夏生陪她自首等情节,严重破坏了故事的真实性,使观众产生为推动故事发展而人为设置虚假、不合逻辑的情节的感觉,从而削弱了影片整体的思想性与艺术性。不可否认,电影艺术的情节设置需要虚构,但虚构不能过度,不能超越逻辑和真实,没有“真”的基础和铺垫,“善”和“美”终将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虽然艺术创作有“无巧不成书”之说,但太巧也不是“书”,对创作者而言,对“巧”的分寸的把握既体现了其艺术水准,更关系着作品的成败。

《追月》是一部具有地方特色的影片。影片中的人物都说杭州话,杭州话的对白是本片的一大特色——吴语的交谈、哭诉甚至责骂,都让整个剧情鲜活灵动,即使北方观众看了,也会产生亲切感,而不觉得生疏、隔阂。为此导演专门携演员在杭州学习当地语言、体验生活。影片也多围绕越剧展开,有戏曲片的成分在。但越剧元素又并不只是“景观化”的道具,它和故事本身一样饱含情感,余韵悠长。片中越剧的排练细节和演出都是真实且生活化的,片中的大部分演员也是由越剧团的专业演员出演。影片中杂糅的越剧元素和吴侬软语与浙江烟雨濛濛中的青砖黛瓦、小桥流水共同汇聚成一幅韵味十足的动人画卷,为影片增色不少。

从影片的宣传、营销与市场的角度看,《追月》可检讨反思之处颇多。作为一部中小成本文艺影片,影片无论宣传还是营销都做得不够,这既有社会大环境的原因,也有宣发成本投入的原因,更有宣发人员能动性方面的原因。如果没有获得前述奖项和提名,相信《追月》更会湮没在一众影片中而不为人知。据猫眼统计,自3月8日影片正式上映,截至7月21日,《追月》的累计票房仅为123.8万元。由此,笔者以为,应当借《追月》市场方面的失利,引发对当下国产中小成本文艺片生存环境,以及从制作到宣传、营销等全方位的认真思考,进而提升国产中小成本影片的整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