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舞剧《打金枝》

9月7日晚，在山西大剧院观看了由吕梁市民间艺术团、临县道情研究中心、山西华韵歌舞团演出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剧目舞剧《打金枝》首演。

《打金枝》被晋剧传唱了数百年，是让山西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作为晋剧的经典剧目，晋剧《打金枝》所体现的艺术智慧和思想内涵，使其成为山西文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十年前，为庆祝新中国成立60年，山西梅花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排演了晋剧梅花版《打金枝》，明星阵容，崭新包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其它戏曲版本的《打金枝》之前也改编过很多，传统版本的《打金枝》更是久演不衰，三晋大地上几乎每天都在传唱、上演。但走出戏曲进行舞台演绎的《打金枝》，在山西来说还是首次。

舞剧《打金枝》就是根据传统晋剧《打金枝》改编创作的。从演出来看，剧中的故事构架还基本是以晋剧《打金枝》的结构来发展，但也有对剧情的填充与放大，增加了赐婚的场景；在为郭子仪拜寿时增加了郭暧想象金枝女前来拜寿的画面；打金枝发生后由宫中太监、郭府杂役口耳相传的方式、将打金枝的消息传到郭子仪和郭夫人耳中；在金枝女向唐王告状时以舞台上同时展现——金枝女诉苦、和郭暧打金枝两个画面等等。可以看出主创选择了一些更加符合舞剧艺术展现和表达需要的情节设置和呈现方法。

看完演出的明显感受是空洞，没内容。舞剧本身在表达上有一定局限性，因此在选材、情节上要予以慎重。舞剧《打金枝》的确把“赐”“怨”“打”“闹”“劝”“睦”六个剧情发展阶段表现出来了，但这都是表面的，全剧只是把剧情的发展脉络讲出来，而《打金枝》故事背后深层次的人物心理活动，戏的灵魂，教育意义，主题立意，交由面部表情、或者像哑剧、话剧一样通过动作比划、踱来踱去来表现人物情绪的倒是不少，但大多没能通过舞剧的表现形式、舞蹈肢体语汇展现和强调。比如剧中虽然将金枝女没有去拜寿，唐王没有杀郭暧，以及最后小夫妻和睦的几个剧情节点的串联起来，但金枝女自恃为皇家身份不愿为臣子郭子仪去拜寿的傲慢，唐代宗在金枝女告状时站在国法家规角度的考量，贤德明理的沈后在不明是非的金枝女与唐代宗之间为事件降温的表述，以及对忠谨的郭子仪在事件处理过程中的塑造，这些带有悬念、矛盾、冲突的戏剧性内容，都很难通过舞蹈跳出来，造成有舞蹈表演而没有戏剧性内容的“有舞没戏”，通过表情来表现人物情感而缺乏舞蹈叙述的“有戏没舞”的局面。

由于人物无法通过舞蹈手段将内心活动很清楚的展现给观众，所以观众很可能因为不理解人物的心理，在情节发展的过程中和戏掉队，对《打金枝》拥有“前理解”的观众应该问题还不大，但这并不是舞台表演完成的，而是观众进剧场就带来的，而不了解《打金枝》的观众，恐怕就会有看不懂、或跟不上情节发展节奏的可能。

最为满意的人物塑造当属郭暧，剧中对郭暧有很多“可舞性”的设置，比如他对金枝女来拜寿的想象，和没来拜寿后在舞蹈中对情绪的宣泄，在宫门口关于宫灯的场景，以及郭暧的多个重影展现醉酒幻象……既有抒情，也有叙事，人物的情感表现的最充分，也是最为鲜活的一个人物。

金枝女的舞蹈表演极好自然不必多说，从表演上也准确拿捏了人物的形象和心理，但还是欠缺用舞蹈说话、用舞蹈塑造人物的内容。比如金枝女正是因为与郭暧发生的冲突，受了满腹委屈、不快才会去找父皇告状的，这样的情绪本来有很大的舞蹈空间，但很可惜没舞几下就转入下一场了。

金枝女与郭暧在生活中的打闹，是整个故事的焦点。当金枝女把这件事告到皇帝那里时，一件事情变的复杂起来，决定事态的已经不是金枝女，而是取决于皇帝的想法，拥有决定性。唐代宗“不痴不聋、不做家翁”的通情达理不仅仅体现着他的宽仁，也展现了一个执政者的智慧。唐代宗的心理活动是《打金枝》的戏核所在，在剧中，唐王、沈后的人物塑造显然是弱的，舞蹈表演也并不多，心理活动不清晰。这就是因为剧情设置本身没有太多的“可舞性”，又没有在叙事策略上下太多文章，人物的内心、情绪都没能得到挖掘。

现有舞蹈还是没能够让人留下难忘的精彩瞬间，不太过瘾，没有高潮部分。一方面是舞蹈的设计，另一方面是舞蹈还没有很好的契合在戏剧的发展节点上。服装很华丽，但可以想象到会给演员的舞蹈表演带来很多局限性。音乐似乎沉闷了些，舞美简洁多变，没有给舞蹈表演的观赏效果造成干扰，但在大唐盛世和皇家气派的营造上还是感到不满足。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时长，应该是跌破了观众的观赏预期。某种程度上看，可能全剧太过拘泥于晋剧《打金枝》的原有构架，而没能对故事本身展开更多原创性、具有舞蹈叙事策略的创作，包括对打金枝故事所产生的文化想象、大胆虚构甚至是重新解读，是匮乏的，因而丢失了很多舞剧的表现空间。

舞剧《打金枝》贵在这一故事通过新的表演形式展现在了舞台上，事实证明，这样的创作是有人气的。国家级的主创团队，几位舞蹈艺术家的领衔加盟，现代化的舞台技术，吕梁市民间艺术团这一多次惊艳、一如既往地为大家呈现优秀艺术作品的表演团体，都让大家对舞剧《打金枝》产生浓厚兴趣。褪去光环加持，回归舞剧艺术本身，舞剧《打金枝》还要再接再厉。

舞剧《打金枝》怎么舞起来？舞剧姓舞，舞剧是剧。有戏，有舞，有情，有人物，有故事，舞剧《打金枝》才会更好看。

行文最后还是想另外对晋剧《打金枝》的舞美效果说一句，经典也要与时俱进，善于装扮，是时候向传统舞美仅有的“一桌二椅”外加一块晃煞眼球儿的LED显示屏说再见了！（作者系山西戏剧网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