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阔别北京舞台7年之后，近日，香港芭蕾舞团在国家大剧院歌剧院接连演出3场芭蕾舞剧《爱丽丝梦游仙境》，让北京广大观众耳目一新，其童心童趣的题材、异想天开的编创、风华正茂的阵容、颇为考究的制作，尤其是清一色国际团队的加盟，将整部舞剧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国际档次之上——由马修·皮尔斯（Matthew  Pierce）创作的音乐时而悦耳动听，时而如临梦境；莉兹·凡达尔（Liz  Vandal）“高定”品质的服装不仅魔幻新奇，而且绚丽斑斓；詹姆士·克朗扎（James  Kronzer）设计的布景既简约大气上档次，又营造出剧情要求的典型环境；克利夫顿·泰勒（Clifton  Taylor）设计的灯光无论是神秘幽暗还是满台通红，总能使观众感受舒适的色彩和恰当的气氛；艾力·凡·域克（Eric  Van  Wyk）设计的戏偶则让观众当即悟到了故事的梦幻主题和导演的游戏意趣。

舞剧《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创作灵感来自英国童话作家刘易斯·卡罗尔1865年出版的同名小说。作为一部深受各国儿童青睐的童话名著，它不仅曾以迪士尼系列的3 D立体电影面世，深受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少儿观众欢迎，而且还获得了第83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服装设计奖和最佳艺术指导奖，更曾由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加拿大国家芭蕾舞团、澳大利亚芭蕾舞团以各自的方式搬上舞台，而作为一贯重视“亲子教育”的香港芭蕾舞团，则理所当然地也把其改编成了舞剧。

这个童话讲述了少女主人公爱丽丝在梦境中所经历的神奇际遇：她初而追随一只大白兔钻进了一个宛若“仙境”的洞穴，因为喝了魔水、吃了仙丹，忽而变小，转眼变大，循环往复，继而邂逅了许多可爱的小动物，并与它们纵情欢乐，但却因为误入纸牌王国，并得罪了红心皇后而被判处死刑，终而从这场奇梦中惊醒过来，并且回到了现实之中。故事中的许多情节在成年人看来似乎过于稀奇古怪，甚至荒诞不经，但对于孩子们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言，一切皆有可能。

舞剧根据非文字语言的特殊要求，开门见山地安排了爱丽丝端坐在一张大沙发上，双手捧着这本同名童话的大书，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梦境……此后的场景中，还接连出现了几次奇幻的场面，比如她仅喝了一口魔水，身体便嗖嗖地蹿高了几倍，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但一双穿着足尖鞋、外开180度的腿脚却在长裙下的地面上翩跹起舞；接着，她又与两位在高空中同骑一辆单车的小丑擦肩而过，在挥动了几下纳凉的扇子之后，身体又恢复了常人的高度……观众在瞠目结舌片刻后不约而同地鼓掌，足以说明大家在获得了奇异体验之后，接受了舞台上呈现的这种夸张手法。再如爱丽丝为了拯救无辜的小刺猬，居然壮起胆来，手持利剑，杀死了纸牌王国的恶龙，因而被红心皇后判处死刑，其见义勇为的举动可比《胡桃夹子》中的克拉拉用拖鞋击中老鼠王的脑袋，进而使王子趁机杀死了老鼠王要勇敢得多！

笔者早在1999年便应香港舞蹈界之邀，经常去香港讲座、教学、观演，撰写舞蹈评论，为国际会议担任同传和顾问，为紫荆杯舞蹈比赛、艺术发展局担任评委，进而同当地的舞蹈朋友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对香港芭蕾舞团的来龙去脉颇为熟悉。

该团成立于1979年，45年来，他们通过聘用外籍艺术总监、汲取中西文化精华，吸纳港内外精英、频繁赴海内外巡演等多种方式，逐步成长为一个享誉国际的芭蕾舞团，其演员阵容中一直不乏北京、上海、广州、东三省等内地的优秀人才，而戴安娜·理查兹、戴伦·艾特里奇、田理达、布斯·史提芬、谢杰斐、米瀚文、欧美莲、卫承天这8位外国艺术总监，则以其深厚的艺术功底和广泛的国际人脉，或为该团复排自己的成功旧作，或为演员量身定制新作，更特邀了大批国际知名编导复排各自经典、量身打造新作，由此确保了其演出剧目的海纳百川——不仅包括了从早期、浪漫、古典到现代这4大时期、不同流派的诸多经典作品，而且还引进了伊日·基里安、纳乔·杜阿托、阿列克谢·拉特曼斯基、克里斯多夫·威尔顿、韦恩·麦克格雷戈、贾斯汀·派克、阿娜贝尔·洛佩兹·奥乔亚等捷克、西班牙、俄罗斯、英国、美国、比利时、哥伦比亚等多国当代芭蕾新锐的精品力作，而我们在北京亲睹的这部童话舞剧《爱丽丝梦游仙境》，就是现任艺术总监卫承天2012年任职华盛顿芭蕾舞团艺术总监期间创作的一部颇受好评的佳作。

卫承天（Septime  Webre）是古巴裔的美国舞蹈表演家、编导家和教育家，曾在多家芭蕾舞团担任过古典芭蕾舞剧的主角，由此在舞蹈表演的经验和身体语言的多元上积累了丰富的资源。在出任华盛顿芭蕾舞团艺术总监期间，他通过打造新作、开发观众、推广教育、广泛融资等多种方式，居然使该团的预算奇迹般地剧增了500%。为了在文化修养上提升自己，他还在得克萨斯大学攻读了历史与法律的学士学位。自2017年出任香港芭蕾舞团艺术总监以来，他打造了新版的《罗密欧+朱丽叶》《胡桃夹子》《心儿与她的奇幻恐龙书》，深受当地观众的欢迎。

作为舞评人，笔者自然会在大量的叙事哑剧和戏剧场面中，关注全剧中的舞蹈编排和演员表现，进而惊喜地注意到香港芭蕾舞团年轻气锐、训练有素的演员阵容，尤其是扮演大长腿火烈鸟和圆墩墩鸟宝宝的两组群舞演员——前者的修长肢体和整齐划一与后者的天真可爱和左摇右摆，由此形成的反差极具喜感；而扮演主人公爱丽丝的杨睿琦和路雪盈，扮演白兔先生的沈杰和马仁杰，扮演红心皇后的王庆欣和张雪宁，扮演红心皇帝的葛培治和佘尔顿，扮演疯帽匠与渡渡鸟的高野阳年和加藤凌，扮演小鹰的叶飞飞和邹梦洁，扮演小丑的郭艾弼和王子，饰演毛毛虫的黎诺诗，他们在每段双人舞、独舞或领舞的表演中，都做到了戏份饱满、感情充沛，“跳、转、翻、控”比较到位，甚至在完成“挥鞭转”和“二位旁腿转”等高难技术动作时也勇猛无畏，让观众接连鼓掌，甚至高声叫好！

仅有的美中不足则是，他们在几段快板的舞蹈中偶尔显得手忙脚乱，而在一些高难托举动作的完成度上亦有些青涩……不过，这些瑕疵可以说是年轻演员进入职业生涯不久的共同特点，而年轻则是他们最大的资本。因此，我笃信，通过严加调教和大量登台，他们日后一定能够日臻完美。

作为一部大型舞剧，《爱丽丝梦游仙境》自然会需要几段群舞造势，北京舞蹈学院附中的学生们登台助威，而当中央芭蕾舞团艺蕾舞校的幼童们扮演的火烈鸟幼崽登台时，其童稚气与芭蕾范儿并举的形象立即引发了观众们的欢笑声与喝彩声。

不过，总体而言，瑕不掩瑜，香港芭蕾舞团在阔别7年后再次来京演出的这3场童话舞剧《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确是备受瞩目并大受欢迎的，同时亦有这样一番美意：那就是将这次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作为其团庆45周年的高潮！身为首都观众一员，我热诚期望能够经常地看到他们的精彩演出，至少不要再等一个7年！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名誉所长、国际舞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