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历史源远流长,长治戏曲闪耀光芒。
天地大舞台,舞台小天地。上党落子作为上党戏曲中一颗闪亮的星,根植于这块热土之中,犹如枝繁叶茂的虬根老树,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变化,在历史发展的洪流中不断生长、拔节。
波澜汹涌的黄河之水赋予它粗犷豪放的基调;质朴淳厚的百姓生活给予它通俗易懂的特点;浓郁的乡土气息使观众倍感亲厚;高亢激越的行腔表达着人们丰沛的情感。
郭明娥,一级演员,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中国戏剧家协会第四届理事会理事。四十多年来,舞台上,她是励精图治的齐桓公,深明大义的包夫人,倾心为民的申纪兰……在抑扬顿挫里演绎不同的人生;舞台下,她在上党落子剧团里燃烧着自己的一腔热情,为上党落子事业的传承与发展奔走呼吁,让戏曲瑰宝在这里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1957年10月,我出生在平顺县龙镇村。我的家庭是一个大家庭,兄妹众多。我的父亲在平顺县剧团工作,是名花脸演员。小时候,印象中父亲只要在家,总会拿着筷子敲着节拍,哼唱戏词。家里姑姑、姐姐也都会唱戏。从小耳濡目染,也让我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唱戏这个行当。
16岁那年,一个好消息从县里传来,当时的平顺县一中文艺训练班要招收学生。这个消息令我十分兴奋,让我仿佛看到了理想在招手。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并且顺利通过了考试。这一年我离开了家,从此便走上了戏曲之路。
那个年代,平顺县举办过两次戏曲培训班,第一次是1968年随团培养学生;第二次是县办,也就是我参加考试的这次。这一次办班是在剧团人才严重缺乏、极度困难时期举办的。
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此话一点不假,进入文艺训练班,我们就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训练日程。每天早上5点,我们就要去学校大礼堂后面喊嗓子,6点进礼堂训练压腿、踢腿、跑圆场、架子功。在腿功训练时,有的同学会疼痛难忍,经常能听到喊叫声。一般学戏曲都是从小学起,我16岁已算是“高龄”了,在训练班也是年纪最大的。基本功训练时,疼痛难耐,但我强大的毅力和执着,支撑着我坚持下来,这也为以后的戏曲之路打下了坚实的戏曲功底。
学艺期间的生活条件很艰苦,一个星期能喝一次汤面就算改善生活了,每天早上高粱面窝窝头每人两个,再加一碗玉米糊糊;中午小米饭;晚上和子饭。哪里能想到如今的生活这么幸福,吃穿用度样样不愁。
人生有许多个第一次,每个第一次都是战胜自己、自我成长的足迹。我十分清晰地记得演的第一出戏叫《扒瓜园》。18岁的我在戏中扮演一名瓜园老太太,为了能够“扮什么像什么”,我就在家里观察母亲的一举一动,一遍又一遍地模仿母亲的走路姿势。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扒瓜园》在平顺礼堂上演,我的圆场台步令下面的观众当场叫好。初次演出获得成功,也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早期我们学的多是豫剧,实习演出两年多后,县领导提出:豫剧虽说好听,但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剧种。我们应该唱自己的戏,唱我们的上党落子。自此,我开始与上党落子结下不解之缘。
上党落子在上百年的传承中熠熠生辉。据统计,截至2003年,常上演的传统剧目有两百余个。1941年至1949年,先后组建的落戏职业剧团有长治胜利剧团、屯留绛河剧团、黎城黎明剧团等,排演了《血泪仇》《白毛女》《赤叶河》等剧目。
唱的是豫剧,要改唱上党落子,还要样板戏学着,现代小戏排着,这段时间是我们博取杂用的阶段。这样的教育,十分受益,我们移植排出了《红灯照》《小刀会》《杜鹃山》等剧目,在乡下演出颇受好评。
这期间,学校也在发生着巨大变化。平顺县一中这个文艺班,成立了平顺县戏曲青训班,后又并入平顺县落子剧团。我们一部分学员正式纳入了平顺县落子一团,一部分学员分到了平顺县落子二团。我被分入一团,从此告别了学员生涯,拉开了艺术人生的大幕。
1980年全省中青年演员调演,平顺落子剧团推荐我参加,参演剧目是传统戏《司马庄》中的一折《灵堂计》。为了演好包夫人,我去晋东南戏校拜访了蜚声上党的戏剧名家郝聘芝。
在此之前,上党落子因为一直在乡村演出,唱腔和表演以观众喜好为主,比较“野”“粗”。如何让这门艺术规范起来,高雅起来,一直是我思虑的问题。在经过郝聘芝的指点后,除了自己有大幅度提升,还对今后戏路如何走,有了新的想法。同时,我以《灵堂计》所扮演的包夫人获得了“山西省青年演员一等奖”。
成绩的取得是大家对我的肯定,但我始终记得:戏,是给老百姓唱的。还记得有一次,去壶关县岭东村演出,村民们为了能看好戏,自己借来篷布,平整场地,购置设施搭戏台。晚上又赶上停电,只好点着蜡烛在忽明忽暗的后台化好妆。等来了电,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大风刮得演员张不开口。但是看着村里乡亲们顶着大风来看演出,我们又怎么能辜负了大家的喜爱。整出戏下来,一招一式都不减,一举一动都没有马虎。听着乡亲们的喝彩声,心里无比的暖和。
在掌声和荣誉的鼓励鞭策下,我不断地练习,慢慢地丰富自己的舞台经验,增加艺术沉淀,逐步向成熟过渡。
1954年,“长治专区人民剧团一分团”“长治专区人民剧团二分团”相继组建。1959年,长治专区调整为“晋东南地区专员公署”,“长治专区人民剧团二分团”更名为“晋东南专区上党落子剧团”。1985年,“晋东南专区上党落子剧团”正式更名为“长治市上党落子剧团”。之后的五年,是剧团成立以来最为鼎盛的时期,也是剧目排练和演出的黄金时期。这一时期,上党落子剧团各门类演员步入中年,经验丰富且演技成熟,演出市场也持续火爆。1991年底,为充实上党落子表演人才,我被调入上党落子剧团。在磨砺中成长,在历练中前行,也就是在这里,我拥有了角逐中国戏剧“梅花奖”的机会。
“梅花奖”,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既神秘又遥远,就像一座耸立的高峰。1994年,我很幸运地接到出演一部新编历史剧《血箭》一号人物“姜小白”的机会。这个角色是个文武兼备的小生,背负着重任,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排练。几个月时间,我瘦了20斤,剧中一个小动作,从排练到上演,我每天都要练几十遍。
1995年5月,我和同事们一同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首都人民剧场是这次的演出地,走进剧场就能感受到它的庄严、大气。想着要在这个舞台演唱上党落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演出第一场就是《血箭》,我还记得当时剧场座无虚席,表演时掌声不断,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和鼓励。
同年,中国戏剧第十三届梅花奖在河北石家庄举行颁奖仪式。我分别以《血箭》中所饰演的齐桓公(小生),《灵堂计》中的包夫人(青衣),《山情》中的山嫂(老旦),分跨三个行当,用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和现代戏三种样式成功塑造三个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一举摘取了第十三届“梅花奖”。拿到奖的那一刻,我激动得泪流满面。
1998年,我被任命为长治市上党落子剧团团长。此时,如何让上党落子变得更好,走得更远,成为时刻压在肩上的一副重担。从招兵买马引进人才,到对接市场自力更生;从老戏复排,到新剧目移植,一步步都行得艰难,但也走得坚定。
如今,随着社会经济不断发展,科学技术不断革新,戏曲舞台也产生了质的变化。从古老的一桌两椅,到现在的大制作、大屏幕,带给了人们不一样的感官体验。社会在进步,人们对精神文明的追求也日益迫切,而中国戏曲艺术浸润于数千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厚积淀,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关注中国戏曲的发展,关注上党落子的发展,共同将这些“珍宝”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另一方面,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新时代,如何应对市场生存挑战,也是摆在我们戏曲人面前的命题。近年来,市委、市政府对本地戏曲发展给予了大力支持,比如对优秀戏曲剧本创作予以支持;完善戏曲艺术表演团体青年表演人才培养机制等等。但“打铁还需自身硬”,更多的还是得靠我们一代代戏曲人自己的不懈努力。
眼下,我已经退休,四十多年的舞台生涯一晃而过,但上党落子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骨血里,割不断、舍不下。闲来无事也会去给身边热爱上党落子的朋友们唱一唱、教一教,只愿再听一听那熟悉的锣鼓一敲,梆梆梆地开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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