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想当主角，没有人一辈子当主角。”这不仅是对剧中人物命运的总结，也是人必须面对的不可抗拒的生命归宿。但，明知不可为而努力前行，如西西弗斯推石般义无反顾，也让人的一生焕发了悲壮之美。6月底，国家京剧院2023年度新创现代京剧《主角》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上演。

现代京剧《主角》作为文化和旅游部“剧本扶持工程”、北京市演艺服务平台资助项目，改编自作家、剧作家陈彦的茅盾文学奖同名获奖作品。2021年，国家京剧院获得该作品唯一戏曲舞台作品改编权，邀请编剧徐棻、徐新华，导演张曼君，唱腔设计、作曲朱绍玉等组建了创作班底，并遴选付佳、魏积军、李博、毕小洋、姜美伊、沙浩等国家京剧院多位优秀演员担纲剧中主要角色。

现代京剧《主角》通过叙述体样式，讲述了从山村走出的易青娥经舅舅胡三元指引走上从艺之路，在前辈艺术家的鞭策、扶持下，凭借过人的艺术天分和不懈坚守，从不经意在舞台崭露头角到在全国戏曲界绽放光彩，终成一代名伶忆秦娥，又接续艺术传承的生命历程。

“三个女人一台戏。”《主角》的3位女性主创中，徐棻担任戏剧专业编剧已63年，张曼君、徐新华也都曾是基层剧团的主角，是忆秦娥的同龄人，忆秦娥的苦痛她们也曾经历。时代的风云变幻、戏曲的命运沉浮、剧团的挣扎不易、主角的苦乐辛酸，她们都有过真实且切肤的体验。于是，忆秦娥也成了她们身边同学、同行甚至她们自己的化身，“她带着小说的原始印记，与我们记忆中的一个个忆秦娥重合，成为新的生命。”徐新华说。

近80万字的原著为创作者提供了丰厚的基础，也带来了巨大的困难。据徐新华介绍，从2021年开始创作，到今年3月定稿，近两年时间几番推倒重来，前后数易其稿。“忆秦娥的人生起落、生命感悟，或可引发观众思考——无论是舞台上的主角，抑或是其他领域的主角，每个主角光鲜的背后，都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心酸和付出。”徐新华说。

依从京剧的叙事特点，创作者最终从原著宏大的叙事和众多的人物关系里，选用了忆秦娥与胡三元为主结构的人物关系，又在一次次的调配中，集中了11个人物形象。“通过这样的筛选，尽可能在京剧的行当分派中对应执行，兼顾剧种特色和全剧的戏剧冲突，并且凝练原著提供的人物性格张力，加强了胡三元这个人物的隐喻与象征寓意——即京剧舞台上的板鼓指挥是舞台灵魂的指向，剧中连续不断的各种敲击，在戏剧冲突和抒情里交替虚实，完成我们需要的‘主题依托’。当然这也是忆秦娥倔强的依托，是坚守戏曲艺术的依托。”张曼君说。

张曼君将《主角》定义为无场次京剧，在导演工作本中，她用“跟着舅舅学唱戏”“排一出杨排风开蒙入门”“你叫忆秦娥”“主角不是好唱的”“唱戏就是我的命”“一辈子能成的事就是戏”“新戏的主角不是我”“做自己的主角”8个小标题来提示节奏。

舞台上的忆秦娥自如地出入叙事和抒情，她与小时候的自己对话，与过去时的老师和恋人对话，与此时此刻的自己对话，与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温暖对话，与不能忘怀的痛殇对话……“我在跳进跳出的叙述和叙事之间找到生活和舞台的关系，找到剪辑自己经历人生的蒙太奇，找到讲述人物命运故事的方式，在京剧行当的类别里实现塑造人物的可信，在体验和表现的状态里体现戏剧的虚与实，实践京剧现代戏创作的新追求。”张曼君说。

从塑造人物的“至真”出发，而后走入与形体歌唱交融圆通的“集善”，再提纯京剧程式气韵的诗性“和美”，以这样的“真善美”传递中国故事、民族精神——这是张曼君在《主角》创作中，对演员提出的要求。

在这样的创作理念之下，国家京剧院的优秀演员以技诠艺、融情入戏，在舞台上焕发出“主角”的光彩。饰演忆秦娥的付佳做表端重又不失角色之明媚灵动，入情入戏的表演将忆秦娥坚韧不屈的性情气质和一代名伶跌宕坎坷、悲喜交织的艺术人生演绎得淋漓尽致；魏积军将花脸行当的表演技术融入胡三元的人物塑造之中，出色诠释了胡三元鲁莽粗犷又襟怀真挚的品性；李博以细腻精致而层次分明的角色塑造，勾勒出一位县剧团当家生行演员的情意真挚……

该剧的音乐设计突出民族器乐的独奏特点，笙、箫、笛、二胡、京胡、高胡、琵琶等发挥“四两拨千斤”“以一当十”的能量。尤其是声声板鼓贯穿全剧始终，既是胡三元的职业缩影，又是引领、伴随、激励忆秦娥成长的动力。

在视觉呈现上，舞美设计针对现实主义和京剧虚拟假定性的原则，在中国气韵的造型概念里，设计了一个悬挂式的可以转动的舞台框架，既象征着舞台台口，亦是时间流逝和时代变迁的外化。

连续两晚的演出吸引了近2000名观众走进剧场，受到各界专家、学者和观众的好评，也让现代京剧《主角》出品人、国家京剧院院长王勇欣慰不已：“舞台是艺术的天地，是艺术家的天地。近年来，国家京剧院坚持‘三并举’剧目方针，以优秀剧目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自信自强的同时，开创改编经典名剧、经典名著的‘两改’创作思路，《主角》就是其中的重要成果之一。”

据介绍，首演结束后，该剧将汇总专家和观众意见继续修改打磨，亮相2023年度国家京剧院“秋之韵”演出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