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大小、剧场的形制仅是小剧场戏剧属性中的一部分，而对已有演剧观念、样态的突围才是其更为重要的衡量标尺。因此，小剧场戏剧不能仅凭小空间、小团队、小投入获取小满足，而是要在小剧场性上孜孜以求，即通过时空、形式、观念等的多元探索，寻找艺术表达的多种可能、审美价值的不断突破，从而实现与广大观众内心的靠近和情感的抵达。

日前，第十一届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在北京举办，昆剧《千年一叹》、吕剧《红莲渡》、豫剧《俄狄王》等一批剧目陆续亮相舞台。近年来，作为区别于传统演出样态的一种探索尝试，小剧场戏剧凭借“小、深、精、广”的艺术特色和对传统舞台规矩的大胆突破引起关注、渐成气象，北京、上海、南京、济南等多个城市都为小剧场戏剧创演搭建各具特色的平台，吸引越来越多的创作者参与其中。

“小剧场”概念最早产生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欧洲。在我国，小剧场戏剧由20世纪80年代初林兆华执导的《绝对信号》肇始，其后，一批作品凭借新颖的形式探索以及对生活的诗意发现、对生命的哲理思考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也让当时处境艰难的话剧呈现出蓬勃生机。值得一提的是，此种探索与实验的戏剧观念还扩展到戏曲领域，以小剧场京剧《马前泼水》的上演为起始，戏曲创作从题材、形态、空间、美学等多个层面大胆革新，于是，小剧场戏曲逐渐风靡并形成影响。

通过梳理可见，空间的大小、剧场的形制仅是小剧场戏剧属性中的一部分，而对已有演剧观念、样态的突围才是其更为重要的衡量标尺。因此，小剧场戏剧不能仅凭小空间、小团队、小投入获取小满足，而是要在小剧场性上孜孜以求，即通过时空、形式、观念等的多元探索，寻找艺术表达的多种可能、审美价值的不断突破，从而实现与广大观众内心的靠近和情感的抵达。

秉持探索与实验精神，近年来，小剧场戏剧积极思考“为谁演”“如何演”“演什么”等问题，打破西方模式，回归戏剧本体，并与我国当代的市场环境、观众的审美期待等寻求对应，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其中，最鲜明的体现就是在演出空间和观演关系上的创新。与现代化大剧场以舞台为焦点有所不同，小剧场不囿于某一固定空间，而是能把表演区、候场区、观众席、乐池等融为创作的有机组成部分，从而营造出“流动的舞台”，拉近观演距离，增进互动体验，在对演出环境不拘一格地创造利用中向戏剧本体靠近。随着传统戏剧“台场隔离”的观演形式向小剧场“场地一体”空间的转变，观众的观剧心理、审美诉求也会产生相应变化。尤其是在当前文旅融合背景下，小剧场戏剧甚至突破了以剧场为主体的演出环境，把表演放置于博物馆、咖啡馆、公园等空间，结合轻喜剧、闯关解谜、悬疑探秘等多种形式进行时尚化、年轻化表达，既展现出空间的灵活性、形式的新颖性，又为推动“文旅+”跨界融合、破壁“出圈”提供了有效抓手。

从先锋探索的角度来说，小剧场戏剧不妨多些实验精神，在满足市场逻辑的场景、手段创新外，与之适配的内容探索不容滞后。一方面，观众希望在小剧场中实现沉浸、体验、解压等需求，但他们并不排斥展现哲理厚度和人性深层的作品。换言之，小剧场戏剧向新而行，不意味着演人物、讲故事、引共鸣等戏剧主体功能的旁落，而是要融通场景、情境、题旨等艺术环节更好地彰显本体，进而抵达内心、叩问灵魂、发人深思。比如近期上演的小剧场豫剧《新·桑园会》、京剧《一丈青》等，或将传统故事延展出现代命题，或以外化的技艺展现人物内心的潜流，都在寻求内容与形式的贴合上积累了宝贵经验。笔者认为，在内容挖掘上，即便是作为旅游演艺的小剧场戏剧也不应放弃向着“意思”“意味”兼具的更高追求迈进，因为，在带给人们惊奇、刺激之后，往往是那些“踩”在大众审美点、共情处的作品更容易把流量变为“留量”，并带来关联产业的附加值。另一方面，小剧场戏剧不等同于对小空间剧场的“挪移”，也不是大剧场演出的“缩编”，创作者需要厘清认识、规避误区。我国传统戏剧历来有在勾栏瓦舍、庙宇厅堂或者田间地头演出的习俗，这容易让人把传统折子戏、民间小戏等与小剧场戏剧画等号，由是也导致有些创作去搬录历史桥段，或把民间故事“翻新”重现。从过往传统或现实生活中寻找素材无疑是艺术创作的正途。但值得一提的是，相关作品须在创新解读中灌注现代意识、发挥艺术想象，打破在人物塑造上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二元对立判断，从生命境遇和人性深层发现与当下观众的共鸣。如果观念陈旧，即便在空间、体量、外形上符合小剧场的要求，也很难走出蹈循传统的老路，终归有悖小剧场戏剧的探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