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猗县西北面的黄河岸边,你时常会听到一两声当地农民在田间地头扯着嗓子吼出来的唱腔,说多唱少,雄浑粗放,似秦腔并非秦腔,似蒲剧并非蒲剧。这种原生态的唱腔,就是被称为古代戏曲形态的遗存、戏剧的活化石——锣鼓杂戏。
锣鼓杂戏诞生于唐宋,主要流传于晋南一带,现仅在临猗孙吉村、新庄村时有传唱。2006年5月,锣鼓杂戏因其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6月,临猗孙吉锣鼓杂戏《铜雀台》赴北京参加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稀有剧种展演”专场演出,同时演员李正勤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锣鼓杂戏代表性传承人。
如今,锣鼓杂戏虽还在传唱着,但越唱人越老,越唱人越少,面临后继无人的境地。带着困惑,记者走访了临猗孙吉锣鼓杂戏民间剧团。
一群可亲可敬的民间老艺人
“曹相设宴铜雀台,文臣武将展雄才,报子台前来报讯,诸君请看铜雀台”,在孙吉村锣鼓杂戏《铜雀台》的排练现场,身着长袍、头戴礼帽的报子报完戏后到戏台左角入座,只见几位老人在一阵铿锵的锣鼓声中震天动地一声吼,顿时化身三国猛将,整场戏洋溢着刚烈之气……
表演将近20分钟,记者发现上台的演员竟是清一色的男性,一共21位,个个皮肤黝黑,嗓音粗犷沙哑。年纪最大的是锣鼓杂戏代表性传承人李正勤,87岁,最小的也已60岁。别看李正勤老人耳朵不好使,但在台上却能听见鼓点。每次有排练,他都是第一个跑到村戏台子上,积极联络组织人员。
谈起2007年北京的那场演出,这几位老人的表情充满着孩子般的自豪。当年省里确定了7个剧目赴京参加“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稀有剧种展演”专场演出,第一个剧目就是临猗孙吉村农民演出的锣鼓杂戏 《铜雀台》。虽只有短短十多分钟,但原汁原味的演出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好评。
“这辈子咱没出过彩,没想到老了还能火一把。”老人们沉浸在当年的盛况中。从北京回来后,他们先后赴太原、运城及各县城大小剧院巡回演出,慕名观看的戏迷们和采访的记者也都络绎不绝。红火了一阵,锣鼓杂戏又回归到民间,又回归到其发源地。现在,只能在当地传统佳节的村活动广场上、邻里办丧事的舞台上,才能看到他们酣畅淋漓的表演。
也许当初表演出于兴趣或是为了老有所乐,但老人们依然能热情饱满地投入演出,为村民带来快乐,也为古老的锣鼓杂戏传承竭尽了心思。
一种用锣鼓吼唱的原生态戏曲
据介绍,锣鼓杂戏剧种先于昆曲而存在,流传至今已有千余年历史,对我国的戏曲都产生过重要影响,尤其是蒲剧。作为一种古老的地方剧种,锣鼓杂戏可能是最简单的一种戏,最适合平常百姓,无须戏台、道具、装扮,连丝竹弦乐都不需要,随时可拉开架式,自娱自乐一番。
李正勤老人讲,过去,锣鼓杂戏又叫穷人戏,想穷开心时,几个人搬出锣鼓就能弄出一场热闹。当地有句谚语:“头戴金盔西瓜皮,身披铠甲两页席,腰缠玉带南瓜蔓,手拿长枪稻黍秆。要问我到哪里去,上庙祭神唱杂戏”,说的就是锣鼓杂戏的简单装扮。
自古杂戏演出无职业班社,全是自乐班,演员都是清一色的农民,且为世袭制,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口传身授,恪守规范。又因都是男角,也称“光棍戏”。此外,演出有其固定仪式,登台前,全体演员要装扮齐备,列队转村驱邪,再行登台演出。演出开始,报子(即引戏人)登场,简述剧情大意,继而入正戏。由于锣鼓杂戏这种特殊的传承方式,使得它流传范围很小,老艺人们现今已寥寥无几。“六年过去了,我们这些从北京展演回来的老汉有两个都入土了。”谈到锣鼓杂戏的下一个代表性传承人,年已60岁的白大爷说:“刚开始李老汉是传给我最多的,想让我当主要传承人,后来为了保持杂戏的血脉相传,就改成了他大儿子了,人家年轻,50多岁。”
现在,孙吉村有21位农民,白天在地里劳动,晚上或农闲开始排练,出于对民间艺术的喜爱,自觉传承着锣鼓杂戏。在这个松散的民间剧团,除李正勤老人作为传承人每年有1万元的补助和2007年进京演出老人们每人拿过50元的补助外,其余的演员都是义务演出。记者电话采访了临猗县文化馆馆长张建军,他是锣鼓杂戏传承的专项负责人。“目前杂戏是由村里的老艺人在搞,县里很难抽出经费去专项运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馆长说道。
“现在不能再免费演出了,村里已经为剧团掏了很多钱,老人也是要生活的。”孙吉村村委会副主任、也是剧团的报子白正元无可奈何地说。
一个亟待挽救的戏剧活化石
改革开放后,各种民间表演艺术不断以崭新的姿态进入市场,锣鼓杂戏也曾以它独特的艺术魅力引起国家的重视。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戏剧研究院、山西戏剧研究院曾先后两次对其录像存档,为杂戏的传承留下了宝贵的影像资料。此外,1982年《三请诸葛》等戏的重新编排,2006年的申遗成功,次年孙吉锣鼓杂戏在首都的精彩演出,也都为其传承与保护创造了有利条件。
然而,现实不容乐观。目前,锣鼓杂戏艺术形态保存完好的村落只有临猗县的孙吉村和新庄村,代表性老艺人“雄毅许褚”李正勤、“活张飞”高仰星和“满堂红”姚宝琦也年过八旬。在他们身边虽有着数十人的徒弟跟从学艺,但在多元化的娱乐形式下,年轻人大多不喜欢这些“老古董”,因此徒弟们也普遍老龄化。
“自从2007年进京演出、2009年先后赴临猗、运城、太原展演之后,剧团就再也没有过大型演出了。”李正勤叹了一声气。如今,我们能够看到的依然是李正勤老人,在自家院落中手擎老剧本,兢兢业业地向徒弟们口传身授着剧目中的一字一句、一招一式。
古老的艺术,年迈的老艺人,单一的剧本,亘古不变的传授方式,锣鼓杂戏还能够传承多久?而山西作为中国戏曲之乡,种类繁多且名目复杂,当年与孙吉锣鼓杂戏一同进京演出的还有祁太秧歌、孝义碗碗腔、大同耍孩儿、河曲二人台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稀有剧目。面对各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重申报,轻保护”“重红利,轻艺术本身”等共性问题,我们如何作为才能抢救这些濒临灭绝的稀有“宝贝”?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核心是保护,重点是传承。如果能用政府关心引导、百姓参与的方式建立起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长效保护机制,使其在原生态表演风格上拥有新的生命和内涵,这些古老艺术将会在美丽“中国梦”的舞台上再次绽放迷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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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杂戏也称 “铙鼓杂戏”“龙岩杂戏”,是流传于以临猗、万荣为中心,包括河津、稷山、新绛、垣曲、夏县等地广大乡村的一种仪式戏剧。唱腔为吟诵形式,有少量曲牌,表演程式化。演员均为男性,子承父业。剧目以军事题材为主,有部分手抄剧本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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