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潞城市西约十几公里处,是我的老家小常村。村庄虽然只有1200多人,但在上党落子的传承与发展中,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今年元宵节,村里的岳志安、宋志远、李宪全、赵新发等几个发小自己筹资,自己组织了一台戏曲联欢会,他们精彩的演出不禁勾起了我许多记忆。
约在清末,村里有一个叫李德喜的财主,投巨资置办戏箱,聘请演员,养了两个戏班,一为落子戏,一为秧歌戏。这两个戏班,在上党一带遍布足迹,后因家道败落,也濒临解散。村里的另一绅士李文英及其母亲,看到戏班里的演职员们食不果腹,出于怜悯,向他们施舍一些食物和衣物。后来李文英在其母亲的授意下,干脆支起大锅,无偿供给这两个戏班演职员们的一日三餐。民国初,李德喜的这两班戏实在支撑不住了,李文英便买下了李德喜的落子戏箱。
李文英在原来戏箱的基础上,又投资增加了一些行头,聘请名师,排演剧目,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也加入到唱戏的行列,像李来成、李兰台等。在李文英的倡导下,村里筹资在龙王庙西侧建起一座四合院落,名曰戏房院,主要用来排练剧目,存放戏箱,供演职员食宿。至今,房舍仍存。
1923年,李文英又购买了一套戏箱,成立“发义班”,并收留了李家庄落子戏班的部分演员。至此,小常落子戏班已发展壮大到一定规模,无论是演员阵容,还是行头装备,在潞城及周边都屈指可数。上党名旦、李家庄的李晚喜,本村丑角玉小东就供职于此,他们均名扬潞安。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村里戏班的影响下,村里的妇孺老幼都能哼唱两句落子腔。村里的年轻人闲暇时,自发组织,排练剧目,李文英无偿提供行头、道具和乐器。这个业余戏班在十里八村很有影响。1946年,李文英将自家所剩戏箱全部献给村集体。此后,村里委派专人管理。从我翻看父亲的遗物看,自上世纪40年代末到文革前,我父亲是管理戏箱账务的。从仅存的几本用麻纸钉起来的账本看,村里的戏箱叫农民戏箱。戏箱既有收入,也有支出。从这些发黄的小本本上可以看出,在百废待兴的那个年代,小常农民戏箱在当地的戏曲传承中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
与此同时,村里的戏曲爱好者农闲时组织起来排戏,逢年过节上台演出,有时也外出演唱。周围村镇对小常村唱的戏另眼相看,他们说小常的戏是科班出身。这期间,我父亲李续枝演过好多角色,其中扮演《司马庄》里的张勇,至今还有人说他的扮相、做戏和唱腔不亚于专业戏班的演员。与我父亲同时演戏的有李增福、李增荣,他俩分别是李文英的长子和次子,还有李东先、岳根群等。特别是李增荣,曾在晋东南地区的专一团管理服装,亦称大衣箱。后又在晋东南歌舞团上党落子演出队当演员。李文英的四子李增秀先在屯留绛河剧团打鼓板,后调往专二团当鼓师,因身体原因后又调往石圪节煤矿工会,仍从事音乐工作。李文英的五子李增彦、五弟李五孩、侄子李增茂和李增富等都在剧团从事大衣箱等工作。村里戏班中还有郭香锁、王小毛扮演旦角,亦称包头,玉东喜扮演丑角,秦增堂、王贵林、田龙则等出演主角。值得一提的是,李红根的母亲打破传统习俗,第一个站出来担任村戏班的旦角,在她的影响下,其长女李红英喜欢上了落子戏,后来被长治剧团选作演员,后来又成为郊区剧团的领导。这期间演出的剧目有《司马庄》《两狼山》《忠保国》《辕门斩子》和现代戏《小二黑结婚》,自编自演剧目《李来福》等。
“文革”开始后,在大唱革命样板戏中,大队投资置备了舞台灯光、幕布、布景和乐器等,组织起了戏剧队,由郭秋山负责,大队党支部书记赵新和亲自出任角色,排练了《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白毛女》等十多个剧目。从上世纪60年代初起,在每次县里村级文艺调演和戏曲比赛中,小常村戏曲队屡屡获奖,特别是样板戏,不但在周围村里演唱,还唱出了县。记得那是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村戏剧队连续几年在襄垣、武乡、长治市郊区等地演出,场次达56场。这种形式虽然入不敷出,但也弘扬了上党戏曲文化,活跃了文化气氛。
20世纪80年代,随着文化市场的改革,加之戏曲行业的低迷,小常村的戏曲也曾一度匿迹。但是,李文英家族及小常村的人们代代相传,从事戏曲文化工作,为上党落子的延续发挥了一定作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与戏曲相比,八音会吹奏反而受到人们的青睐。李文英的孙子李宪全组织起了八音会,走村串镇,虽然没有了戏曲表演那样的细腻,却也将上党落子的文化延续了下来。
自2000年始,村里爱好戏曲的宋志远、李宪全、赵新福等人发起,又组织了一帮人,闲暇时聚在一块唱起了落子戏,每年正月要在舞台上演出一些剧目。2015年,宋志远等人申报成立了小常村中老年戏曲协会。去年,电力工人岳志安退休后,放弃城里的优越生活,回到村里,出资购买音响设备、幕布和乐器,组织大家在自己家里又排练起了上党落子的传统剧目。
掩卷沉思,小常村几代人对戏曲艺术的孜孜追求,无论是民国时期的发义班戏班和抗战剧团,还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农民戏箱,或者是文革时期的戏曲队,再到后来的八音会,现在的中老年戏曲协会,这些组织,大都是以娱乐为主。他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他们在上党落子的传承与发展中起到了潜移默化的重要作用。我深深地为他们的这种精神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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