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有片粉色的云》的立意不在于要解决什么问题,甚至也不在于呼唤什么,而是用一个富有诗意的、精美动人的故事,激发小观众内心蕴藏着的爱。从剧名到舞台出现开满粉色花朵的小树、深粉色的鳞片云朵、粉色的霞光等等,都蕴涵着对未来温馨的憧憬。
《那山有片粉色的云》是一部有内涵、有品位、引人深思的优秀儿童剧。该剧由剧作家欧阳逸冰创作,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演出,作为第12届中国艺术节期间上演的惟一一部现实题材儿童剧作品,一经亮相,便受到广泛关注。大山里的孤儿阿鲁揣着爷爷留下的传家宝要去一个未知的世界挣钱,用以证明自己不是“小坏蛋”;得了失忆症的赵绾儿被养父带到她的出生地,和彝族小伙伴儿有了一段奇遇;常年得不到父母陪伴的山村孩子们经常会做同一个噩梦: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这是三条看似平行、实则紧密交织的情节线,三组人物演绎了一个让人笑着流泪的故事。
富有个性的人物塑造
阿鲁是剧中塑造得最成功的一个人物。他不是一个平面的人物形象,而是通过一系列引人入胜的情节、性格得以递进式发展。序幕里,父亲死后,母亲准备离家出走,8岁的姐姐索玛放下背篓里牙牙学语的弟弟阿鲁去追赶,结果她自己却下落不明了。第一场是10年后,我们看到13岁的孤儿阿鲁,背个大背篓,挎个红绸包,带头大花猪,像匹小野马,浑身激荡着一股野性。他是个穷孩子,穷得一天背10趟草药,才能吃上三顿饭。但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懂得做人的基本道理——“富人有壮牛,穷人有壮志” 。他不小心划了别人的汽车,明明没人知道,自己又没有钱赔,但他却一定要翻山越岭寻找车主,用竹篓里的天麻赔偿。他说,不这样,睡觉会做噩梦。从中,我们看到了他的憨厚、实诚。在村民们眼中,阿鲁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坏蛋,外出打工的大人们好不容易回趟家,可孩子们却跟他们不亲近,都是受阿鲁的教唆。而阿鲁一声口哨就能把躲藏起来的小伙伴儿全叫来,俨然是个有威望的孩子王。从中,我们看到了他的机智、倔强。在神秘的九连洞里,阿鲁跳下很高的崖壁帮赵绾儿捡背包,又像个小英雄似的保护那些“小屁孩儿”,甚至为此与将要带他出山挣钱的马尾男产生冲突。从中,我们看到了他的果敢、善良。一直到他打开内心的闸门,听到他说:“爸爸死了,妈妈走了,姐姐丢了,爷爷没了,好像我就是包谷地里锄掉的野草,哪儿都不好。我不是小可怜,不是小坏蛋!我要证明我自己!”我们才真正看到他“野”性之下的真实内心。其实,他的内心是孤独的,甚至是很脆弱的。在山洞里被坏人马尾男劫持那场,当小伙伴儿们被解救后,呼喊着奔向他们的父母时,那个温馨的场面让阿鲁黯然地转身,仰头流泪。从小失去亲人的阿鲁,没感受过亲情的呵护。他告诉小伙伴们:在九连洞里,“想谁,就大声喊,你会听见答应的”。这个13岁的孤儿多年来就是靠着那些回声,来想象着和亲人见面的。正因此,当赵绾儿帮他摆脱了马尾男的纠缠后,他潜意识里寻找索玛姐姐的梦又被激活了。“我不知道爸爸妈妈长得啥样,但是我记得索玛姐姐的样子,她的眼睛总能让我想起杜鹃花(彝族语言索玛意为杜鹃花)……”在他心里,上海来的中学生绾儿姐姐和索玛姐姐重合了,甚至与彝族传说中的少年英雄输友搭透重合了。这种重合是有道理的,因为眼前这个喜欢他、他也喜欢的绾儿姐姐让他有了亲情的感受。因为他认定能帮他找到索玛姐姐的人就是英雄输友搭透。野性、倔强、机智、善良、正直、果敢、孤独等等相融,才是一个真实、可爱、鲜活、生动的阿鲁形象。
精心设计的悬念
老赵带绾儿寻根是一条贯穿始终的悬念。绾儿是老赵10年前在这座大山里捡到的,精心养育的得了逆行性失忆症的孩子。此次回大山,就是为了帮助她恢复记忆。对于这一切,绾儿并不知情,但是观众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编剧作了这样的设计:第一场,在老赵的提示下,绾儿说“这地方我好像在梦里见过”;第二场,绾儿说《阿娄娄》的歌,还有阿鲁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第三场,绾儿说“他(阿鲁)的眼神,好像早就藏在我的心里”。这一层层的悬念,一直牵着观众的心。直到戏的尾声,当观众以为应该揭秘时,却大大出乎意料——龙奶奶看着老赵拿出当年捡到的女孩儿穿的衣服,虽然确定是自己做的,但不敢确定就是索玛的。观众其实和阿鲁一样,希望绾儿就是10年前失踪的索玛,就是那个每天把弟弟驮在背上,夸弟弟脸蛋漂亮的索玛。
然而,编剧的创作初衷不是在讲一个寻亲的故事,更不愿用那种常见的大团圆结尾来满足观众皆大欢喜的浅层愿望。他让绾儿告诉阿鲁:你爷爷留下的传家宝镌刻着彝族祖先制定的十月太阳历;告诉阿鲁:在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射电天文望远镜里能看到很远很远的星星;告诉阿鲁:只有读了书才能去认识神秘奇特的世界,才能遨游古往今来的知识海洋……由此打开了一个大山里的孩子渴求认知的心灵天窗。阿鲁始终没能和他的索玛姐姐相见,这看似是一个遗憾。可当观众听到老赵说“还证明什么,寻找什么,绾儿和阿鲁已经像亲姐弟一样走到一起了”的时候,完全明白了,编剧想要表达的是:“这种比亲情更亲的感情,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那就是大爱。我以为,这样的神来之笔,陡然加深了这部戏的内涵,令人豁然,恍然,咀嚼出了全剧的精华含蕴,欣喜地发现了思辨的闪亮。
引人入胜的故事
该剧注重从孩子的视角、孩子的思维出发,设置了许多富有童趣的情节。比如,舞台上多次出现一只花白点大猪,对于小观众来说,就多了一份新鲜感。希望猪的造型更可爱憨态一些,甚至可以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或许将会在小观众里流传为一个英雄般的吉祥物。再比如,剧中多次出现朗朗上口的童谣,很多语句带有彝族独特的哲理性,如“富人有壮牛,穷人有壮志”,“蝌蚪再穷,也不会一辈子泡在水里头”,“乌鸡不是用墨水染黑的,天鹅也不是用泉水洗白的”等,增强了台词的魅力,对小观众们很有启迪意义。还有九连洞欢送会一场,阿鲁自封为“贵州天圆村小孩子剧团”,装扮成输友搭透,做出射太阳和月亮等各种造型,非常符合儿童观赏心理,同时因为带有少数民族特点,让舞台上有了更多的神奇色彩和情趣。加之,儿童画风格与大写意有机结合的舞美设计,在奇异的岩石之间,洞顶豁开,伴着潺潺流水,让戏有了灵动感,平添了非同一般的氛围。
该剧的社会背景其实是一个严峻的社会现实,即转型时期未曾预料到的留守儿童问题。然而,这样的重大主题并非一部儿童剧能够承载的。主创们是睿智的,该剧的立意不在于要解决什么问题,甚至也不在于呼唤什么,而是用一个富有诗意的、精美动人的故事,激发小观众内心蕴藏着的爱,正如编剧在说明书上写的,“当我们学会爱别人的时候,我们也就开始成为真正的人了。”
阿鲁的身世是令人心痛的,留守儿童们对全家团圆的期盼是让人抓心的,但这出戏没有滥用煽情和催泪,始终是在“视艰苦为平常”的留守儿童“自在天成的快乐”中进行的,“令人在欢笑中尝到苦涩,从而对他们挑起生活的重担,对他们依然充满希望的纯洁心灵,产生深深的怜爱和尊重”。那首在剧中反复响起的民歌《等姐姐》,彝族特有的充满情趣的童谣,还有阿鲁心中的少年英雄输友搭透等等,都是孩子们心灵的寄托,让我们在流泪时,看到了更多希冀。从剧名《那山有片粉色的云》,到舞台出现开满粉色花朵的小树、深粉色的鳞片云朵、粉色的霞光等等,都蕴含着对未来温馨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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