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曾说:“人无完人,可是梅兰芳是我们中国的一代完人。”这绝非溢美之词,而是对梅兰芳一生高度而准确的概括。
在50余年的舞台生涯中,梅兰芳不仅发展和提高了京剧旦角的演唱和表演艺术,形成了具有独特风格的艺术流派,更以其“君子人格”成为德艺双馨艺术家的代表。
德先于艺 国重于家
在梅兰芳后人梅玮看来,梅兰芳的德行传自其梅门家风。
梅兰芳的祖父叫梅巧玲,是京剧草创时期京城“四大徽班”之一四喜班的掌门人。“无论是当时铺天盖地的报纸、期刊,还是各种各样的‘梅兰芳’专著、专刊,都会把梅巧玲的影响作为梅兰芳早年艺术启蒙不可或缺的内容。但实际上,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早于1882 年去世,梅兰芳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的舞台艺术,而更多的是通过与祖父相关联的艺人和自己祖母的口述进行了解。所以,作为梅家的第三代旦行演员,梅兰芳受到祖父艺术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而更重要的影响则体现在口耳相传的祖父的事迹对梅兰芳性格、人品、艺品的影响。”梅玮在《德先于艺 国重于家——谈梅兰芳的家世家风》一文中这样写道。
梅兰芳曾在《缀玉轩回忆录》一文中详细记述了梅巧玲焚券赎当、接济同侪和关心人民疾苦的事情。他写道:“我的祖父巧玲……他老人家的个性,豪放仗义,待人慈厚。在当时社会上对于戏界的同人,不大重视;但是我祖父的道德行为很能够引起一般士大夫的敬重和钦佩。”“帮友人忙的事情,多到连他老人家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楚。并且帮了人的忙,救了人的急,口中绝不提起。戏班里的人,到现在提起他来,还是肃然起敬,可以看来大众对于我祖父印象的深刻。”当时恭王对梅巧玲很是赞赏:“梅某虽然是一个卖艺的,但是他的品行和道德,恐怕连士大夫都望尘莫及。”
“祖父梅巧玲和父亲梅竹芬是梅兰芳精神上的引路者,都在梅兰芳的艺术道路上有着巨大的影响,表明了家学濡染,又显示了他性格的渊源。梅兰芳继承了梨园世家‘忠厚恕道’的家风,并在自己身上不断将其发扬光大。他一生经常演出义务戏,又多次为赈济灾民进行义演,彰显了梨园行有益于社会的价值。”梅玮说。
梅玮在《德先于艺 国重于家——谈梅兰芳的家世家风》一文中回忆,当年在私有体制下,梅剧团里的演职员报酬主要靠梅兰芳的演出。有时即使外界人才济济,完全可以再找到更加相称、嗓子也更好一些的合作者,梅兰芳依然尽量起用梅剧团里合作多年的老人,并不因为他们功夫不如年轻人而把他们搁在一边,有时即使舞台上用不上,他也照样“养”着。1949年,梅兰芳听到老生搭档王琴生讲,上海一位老艺人逝世了,家里很困难,马上掏出500万元(按:此为当时的货币,约相当于后来的500元),让王琴生交给这位非亲非故老艺人的家属。诸如此类为他人雪中送炭的事例,在梅兰芳身上举不胜举。
“梅氏家族有八字祖训——国重于家,德先于艺。意思是要把国家看得比家庭重要,要先培养道德再培养技艺。梅兰芳就是践行这条祖训的典范。”梅玮说。
尊师重道 与人为善
梅兰芳与齐白石初识是在19世纪20年代初,当时刚到北平的齐白石画名尚不显著,而梅兰芳已是誉满京华的京剧名角。1920年秋天,齐白石经好友齐如山引荐到前门外北芦草园拜访梅兰芳,梅兰芳在他的书斋“缀玉轩”接待了齐白石等人。
齐白石在回忆录中曾经描写过他和梅兰芳初次见面的情景。“我跟梅兰芳认识,就在那一年的下半年。记得是在九月初的一天,齐如山来约我同去的。兰芳性情温和,礼貌周到,可以说是恂恂儒雅。那时他住在前门外北芦草园,他书斋名‘缀玉轩’,布置得很讲究。”
梅兰芳敬佩齐白石草虫之画技,1924年正式拜齐白石为师。这时的梅兰芳在京剧界如日中天,齐白石说:“你这样有名,叫我一声师傅就是抬举老夫了,就别提什么拜师不拜师的啦……”但梅兰芳坚持行了跪拜大礼。每次看见齐白石,梅兰芳一定会鞠躬问好,谦恭的样子像个小学生。之后,他学画也非常认真,那段日子,只要是没有排练和演出,他就会按时到齐白石那里学画,进门就先鞠躬问好。
齐白石爱看梅兰芳的戏,梅兰芳就经常派黄包车接齐白石看他的演出。齐白石比梅兰芳年长整整30岁,梅兰芳怕他年龄大冬天里脚冷,就细心地嘱咐车夫在车里放一块暖脚的毯子。有一年腊月二十三的晚上,梅兰芳又派人接来了齐白石,将他安排在前面的座位上看戏。这天晚上名角多,唱了一出又一出,梅兰芳唱的是压轴戏《贵妃醉酒》,特别受欢迎,一连返了三次场,观众还掌声不绝。看完了戏,齐白石高兴地到后台去看望梅兰芳。一走进梅兰芳的化装室,齐白石就发现梅兰芳连装也没卸,累得坐在那里喘息。一见到齐白石,梅兰芳急忙起身搀扶齐白石落座。齐白石一坐下,就用手揉大腿,说是腿麻了。梅兰芳说:“一定是坐的时间长,脚受凉了。”说着就蹲下身,将齐白石的鞋脱掉,把他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贴近胸口用两手给焐着,同时喊人快打盆热水,给齐白石烫一烫脚。周围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没想到他会这样尊敬老师。齐白石也惊住了,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齐白石在回忆录中还记录了这样一段往事。有一次,齐白石到一个大官家去应酬,满座都是阔人,他们看齐白石衣服穿得平常,又无熟友周旋,谁都不来理睬。齐白石窘了半天,自悔不该贸然而来,讨此没趣。想不到梅兰芳来了,对齐白石很恭敬地寒暄了一阵,座客大为惊讶,才有人来和齐白石敷衍,齐白石的面子总算圆了回来。事后,齐白石专门画了一幅《雪中送炭图》送给梅兰芳,题了一首诗,其中一句是“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梅兰芳收到画和诗,也很感慨,他以为学生敬师乃天经地义,却蒙齐白石如此感激,心中不安,也给齐白石回了一首诗:“师传画艺情谊深,学生怎能忘师恩。世态炎凉虽如此,吾敬我师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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