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昆剧需要新文本
 新昆剧需要新文本
2019-05-26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杨瑞庆

为了弘扬昆剧艺术,展示昆剧精粹,“中国昆剧艺术节”至今已举办六届。笔者是昆山人,因此常有机会观摩每届开幕式上的昆剧演出,记得总是《牡丹亭》 《长生殿》 《桃花扇》 《浣纱记》等传统剧目轮番上演,除了感动于经典昆剧的盛演不衰外,有点遗憾的是,为何新编剧目呼之不出?究其原因,可能是古人作品确实出类拔萃,因此成为世界级的文化遗产,为了继承传统,就不厌其烦地反复展演那些屈指可数的优秀昆剧;也可能是今人作品相形见绌,难与经典作品相媲美,而只能束之高阁,弃之不用;更有可能是当代作者对于创作昆剧文本抱有畏难情绪,而不敢轻易动笔。

只要翻开传统的昆剧文本,大多是洋洋洒洒的篇幅,常是四五十折的冗长结构,以生旦净末丑的行当切入,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曲牌贯穿,唱词艰涩、高雅,还附有犹似天书的工尺谱,这样的昆剧文本唯有懂行、善词、知曲的全才才能写得出,即既要精通文学,还需谙熟音律,最好还能了解舞台表演的程式,才能写出有血有肉的人物、有声有色的文辞,有板有眼的旋律。旧时的曲坛上确有很多这样的昆曲全才,这是特殊时代造就出来的创作精英,有能力词曲并就,为了正确传达作者的创作意图,就必须同时作词度曲。那时,昆曲一花独放,剧作家们只能别无选择地在昆曲艺术中周旋,通过反复吟唱和长期积累后,就会熟能生巧地掌握丰富的曲牌,然后能在创作中左右逢源地运用,写出有说有唱的全套昆剧文本。

众所周知,昆剧采用曲牌体结构,唱腔具有一唱一曲一式一格的特点,旧时作家精通曲牌情感的表现特长和腔词句式的结构形态,还能熟练地吟唱出各种曲牌的旋律音调,因此有能力为曲牌填写出字正腔圆的唱词。对于这种有特殊要求的写作功力,当代作者大多望尘莫及,充其量只能一知半解,因此就不敢轻易动笔编写昆剧了,生怕格式不符章法,写得不规不矩,而遭到行家的批评,所以今人很少触碰昆剧创作,致使昆剧舞台还是明清剧目一统天下的局面。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艺术创作的分工表现出越来越细的趋势。戏曲是一门综合艺术,又是一个系统工程,戏曲创作一般都是文、曲接力完成的顺序,就是完成编剧后,就交给作曲者去谱曲。创作文本的作者主要着力设计情节和塑造人物,编写出一些合辙押韵的长短唱词,供作曲者设计唱腔。但创作昆剧还需为唱词确定曲牌,这就有点难了。一个稍通曲牌的作者即使大致能为唱段标记曲牌,由于他们大多不谙演唱,对于唱词的韵辙、词句的格式,不可能与传统曲牌完全吻合,还需作曲者在传统曲牌的基础上重新依字行腔,形成全新的曲谱,甚至可以改用曲牌,增删唱词,编织新腔。可以说,这种不尽完美的昆剧文本已经司空见惯,如果能宽容这种新编昆剧文本的话,可让更多作者有胆量尝试新昆剧的创作。

昆剧是曲牌戏,当代昆剧作者必须下功夫熟悉各种曲牌的情感属性和旋律形态。由于昆剧曲牌丰富多彩,因此对于曲牌的识别和掌握是当代昆剧作者长期而艰巨的任务。笔者曾想,能否合并一些性格相近的曲牌,然后优选出一些性格相异的曲牌来强化运用,以此加深印象、产生影响?很多曲牌旋法相似,大同小异,完全可以合并一些,淘汰一些。历史上流传下来的曲牌多得犹似雾里看花,造成运用时无所适从的为难,因此增加了编剧者学习曲牌的难度。

原以为一个曲牌名的词格是固定不变的,事实却不是这样。昆曲曲牌的词格并非像宋词的词牌那样严谨有序,而只是提供了一个曲牌的大致框架,剧作家写得比较自由,曲作者就有了可以再创作的发挥空间,这无疑给当代编剧者卸去了必须遵循清规戒律的枷锁,从而使其能够更加轻松地进入自由流露的构词境界。

传统文本以唱为主,折子数量多,结构容量大,往往要演数日数夜才罢休,对于当代快节奏社会的需求来看,肯定觉得冗长拖沓,必须简缩结构,才能与时俱进。例如,将原是四十五出的《牡丹亭》减为了三场连台本戏,又减成为常见的两小时单场戏。为了适应当代青年人的喜好,再减为一个多小时的园林版,甚至更加简短的厅堂版。最为成功的是将传统文本《双熊记》改编成精炼的《十五贯》 ,为适合当代人的观赏口味,大刀阔斧地减少唱腔,增加念白,使剧情紧凑,引人入胜,因此赢得了“一个戏救活了一个剧种”的赞誉。还需注意的是,昆剧不应专演传统戏,还可尝试现代戏,如果文本格式改良后,可为昆剧创演现代戏打开方便之门。

话说回来,由于昆剧属于曲牌体结构,编剧者对于曲牌的大致属性和一般格式还需了如指掌,然后在设计唱词时能有的放矢地标记。不过,唱词不必太死板地与曲牌的原始格式严格对应,关键是在唱腔设计时,对唱词再作合牌调整或灵活处理,在自由句式中写出富有曲牌韵味的新颖旋律。为了能在昆曲舞台上看到当代作者新编的昆剧,鼓励不是很精通曲牌的戏剧的作者尝试创作昆剧,不妨宽容其运用一般戏剧的文本格式进行写作,相信同样能创作出曲牌风浓郁的新昆剧。

(作者为江苏省昆山市文化馆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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