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会贯通 实现新的创造 ——谈民族歌剧创新发展
 融会贯通 实现新的创造 ——谈民族歌剧创新发展
2020-09-11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居其宏
图片自上至下依次为民族歌剧《小二黑结婚》《白毛女》《呦呦鹿鸣》剧照。

核心阅读

民族歌剧经典之所以具有超越时代的生命力,不仅取决于它在诞生之初所包蕴的丰富内涵及审美品格,也取决于后来者将其创新转化为当代审美对象的独到眼光和艺术才华

歌剧表现内容可以无所不包,但需要进行积极的艺术转化,即遵循歌剧艺术规律,按照歌剧思维,将表现对象转化为戏剧与音乐有机融合的“有意味的形式”,满足观众对歌剧艺术的审美期待

从《白毛女》《小二黑结婚》到《马向阳下乡记》《沂蒙山》等,民族歌剧以鲜明的时代主题、动人的艺术形象、强烈的民族风格、动听的旋律歌唱,在歌剧艺术中独树一帜,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作为中外合璧的艺术结晶,民族歌剧取得的成绩对当前文艺创新发展具有启示意义,其蕴藏的艺术创作经验有待进一步总结和发扬。

时代造就独特气韵,丰富剧目自成一派

1945年,民族歌剧的开山之作《白毛女》在延安诞生。这部作品为后来的民族歌剧提供了典型范式与艺术基因。当时,以马可、贺敬之为主的主创团队敞开胸怀拥抱三个传统:其一是中华文化传统,特别是源远流长的民间音乐和戏曲艺术传统;其二是外国文学艺术传统,特别是歌剧艺术传统;其三是革命文化传统。在当时延安艰苦条件下,创作者以开阔视野和创造精神,辩证看待、科学处理上述三个传统,在知其要领、得其精髓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创造了喜儿、杨白劳等深入人心的民族歌剧人物形象,以及《北风吹》等经久流传的经典唱段。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小二黑结婚》《洪湖赤卫队》《江姐》等作品,在剧本和音乐创作以及表演导演过程中,发扬《白毛女》的成功经验,紧跟时代、深入生活,创造了新一代民族歌剧经典。改革开放以来,民族歌剧创造出代表作《党的女儿》《野火春风斗古城》。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重要讲话精神的鼓舞和指引下,歌剧《白毛女》(2015年版)举行全国巡演,《小二黑结婚》《洪湖赤卫队》《江姐》等民族歌剧代表作也有多个复排版本在各地上演,受到观众喜爱、业内肯定。这说明民族歌剧经典之所以具有超越时代的生命力,不仅取决于它在诞生之初所包蕴的丰富内涵及审美品格,也取决于后来者将其创新转化为当代审美对象的独到眼光和艺术才华。

2017年,“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启动,进一步推动民族歌剧艺术探索。3年来,共评出重点扶持剧目18部,其中有7部进入次年的滚动扶持剧目。至今,先后涌现出《呦呦鹿鸣》《马向阳下乡记》《陈家大屋》《尘埃落定》《沂蒙山》等多部优秀剧目,为民族歌剧艺术创作积累了新的经验。

遵循艺术规律,创新艺术表达

民族歌剧扎根时代,扎根人民,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创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歌剧艺术,其创新经验给予当代文艺创作诸多启示。

准确把握时代脉搏,深刻表现时代精神,是创新的不竭源泉。“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自《白毛女》《小二黑结婚》开始,民族歌剧就确定了紧扣时代主旋律、与时代同频共振的发展道路。《白毛女》反映在党的领导下受苦农民改变命运、翻身做主的故事;《小二黑结婚》表现当时年轻人追求幸福、追求进步的勇气。民族歌剧新作《呦呦鹿鸣》,则抓住体现新时代创新精神的中医药科学题材,首次在歌剧舞台上生动呈现艰难曲折的医学探索过程,拓展民族歌剧的题材疆域。这些优秀作品启示我们,歌剧表现内容可以无所不包,但需要进行积极的艺术转化,即遵循歌剧艺术规律,按照歌剧思维,将表现对象转化为戏剧与音乐有机融合的“有意味的形式”,满足观众对歌剧艺术的审美期待。

深入刻画时代新人形象,丰富歌剧艺术人物画廊。韩英(《洪湖赤卫队》)、江姐(《江姐》)、田玉梅(《党的女儿》)、杨母(《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典型形象,代表在革命战争时期,甘愿把青春乃至生命奉献给共产主义壮丽事业的伟大女性群像;喜儿(《白毛女》)、小芹(《小二黑结婚》)、红霞(《红霞》)、珊妹(《红珊瑚》)则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勇于追求解放、自由、平等,完成精神蜕变与成长的典型;艺术形象屠呦呦(《呦呦鹿鸣》)以“改革先锋”屠呦呦为原型,展现人物孜孜不倦的科学探索,体现新时代创新进取精神;《马向阳下乡记》塑造带领乡亲脱贫致富的驻村第一书记马向阳形象,是广大扶贫干部的缩影。这些艺术形象讲述中国人民在各个历史阶段,追求民族解放和民族复兴、追求幸福生活的生动故事,为歌剧艺术增添了生动人物形象,丰富了艺术的光谱。

善于融汇中外音乐传统,大胆创新,丰富歌剧表现手段。中国民族歌剧创造出我国歌剧艺术独有的板腔体咏叹调。咏叹调是揭示人物心理、刻画音乐形象、彰显人声歌唱性和戏剧性美感的声乐形式,在歌剧音乐表现体系中位居中心。与西方歌剧通常采用三部曲式或通谱歌结构不同,民族歌剧自觉继承和发展我国板腔体戏曲的成熟经验——以不同板式和速度的丰富变化形成对比,自由组合,从而细腻揭示人物复杂心理和情感层次,进而解决“戏剧的音乐性”和“音乐的戏剧性”这一歌剧重大课题。与传统戏曲相比,它是现代的;与西方歌剧相比,它是中国的。比如,《小二黑结婚》中《清粼粼的水来蓝莹莹的天》、《洪湖赤卫队》中《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江姐》中《五洲人民齐欢笑》、《党的女儿》中《血里火里又还魂》、《野火春风斗古城》中《娘在那片云彩里》等唱段,就是板腔体咏叹调的经典,传唱至今。近年来涌现的《苍天把眼睁一睁》《沂蒙的女儿》(《沂蒙山》)、《为什么不让我自由地活》(《青春之歌》)、《阿根哥,你在哪》(《松毛岭之恋》)等大型咏叹调,则是新时代歌剧作曲家对戏曲板腔体思维和结构的进一步创造创新。板腔体咏叹调体现的是中国式音乐戏剧性思维,是民族歌剧对歌剧艺术的创造与丰富。

师法不同艺术类型,不断实现“新的综合”。歌剧以音乐为中心,以戏剧为底色,民族歌剧在歌唱技法和戏剧表演这两大方面也不乏继承、借鉴与创新。在歌唱方面,几代民族歌剧表演艺术家,在我国民族唱法基础上,借鉴吸收美声唱法的科学发声法和优长,令其歌唱既甜美温润,又具有丰富的戏剧表现力;同时,自觉以民间艺人、戏曲演员为师,潜心学习传统歌唱中吐字、声韵、润腔等复杂技巧,从而在歌剧舞台上彰显浓烈的民族风格和中国气韵。在戏剧表演上,自觉学习戏曲艺术的写意美学和“四功五法”,同时根据作品需要和观众审美变化,借鉴西方歌剧表演的写实美学和生活化表演,唱演并重。

突出鲜明地域文化特点,打磨特色独具的音乐风格。用心对待民间音乐音调的继承与创新,以达新中有旧、推陈出新、旧里求变、生命常青之境,历来是民族歌剧音乐风格的基石。纵观民族歌剧代表作尤其是近年新作,多以专业化作曲技法对故事发生地的民歌或戏曲音乐进行创编和发展,从而使全剧音乐既有强烈地域色彩,又具鲜明时代气息,令观众产生“既亲切又新鲜”“既好听又动人”的艺术体验。

“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是新时代文艺家科学处理继承与创新辩证关系的指导方针。对民族歌剧艺术而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是全人类共享的宝贵文化遗产。把继承、借鉴、创新的使命担在肩上,切实研究掌握歌剧艺术规律及其表现形式、技术技巧,同时结合当前歌剧创作实际和当代观众审美需求,才有可能实现新的创造,推动民族歌剧再攀高峰。

(作者为浙江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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